雪儿不顾香怜劝阻爬上辇凳,她看到紫霜王后立在宫门前翘首而望。因隔得远,并不见其神情,但雪儿依旧感受到她浓浓的不舍,泪水瞬间盈满眼眶,溢出了眼角,怎么又哭了? 王后姨母说,不可以哭的! 不待它们落下,她便胡乱抹去。 有一刹那,她望着那个愈渐模糊的身影想到不告而别的娘亲,胸口顿如撕裂般疼痛,可娘亲娇柔的身影很快被更加可亲的王后姨母所替代。不是她不爱娘亲,而是此刻她真的舍不得这个将她疼到骨子里的人。 香怜见小主子满脸苦楚亦是格外为难。她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只能边走边拿眼斜睨着石头,生怕他瞧见小主子不够端庄而多加阻挠。 石头心中也是非常矛盾的。此情此景,落在何人眼中都难免心生同情,更何况他还存了一丝愧疚。他想,若不是他苦苦哀求,或许小苏郡主能在王后身边多待些时刻。 然而,他只是个奴才,他只能唯王君主子的命令是从!师父再三教导,在宫中当差,最要紧的是做好王君的奴才,他哪里敢生旁的心思。 可他还是看不得别离。好在这一路不曾遇着旁人,石头便佯装未见。他也确实着急赶路,而非完全是同情心泛滥。 接小苏郡主入蘅芜苑是王君的旨意,若误了时辰,轻则遭师父打骂,重则脑袋搬家,他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儿戏,因而不停地催促内监们。 两名抬辇内监身大膀圆,有得是力气,又是抬惯步辇的,强健的腿脚迈得又急又快,不一会儿便离了凤梧宫,折入另一处宫道。 看不到王后姨母了! 此刻,在雪儿心中有对紫霜王后的依眷,有对父母兄长的思念,也有对自己未来的担忧。这些念头不断困绕着她,她却如何也想不透,捋不顺,以至于她那张青稚的脸上流露出一种难以读懂的神情。 雪儿的神色心情,石头不关心,抬辇内监更不会关心,他们所关心的是若能早点交差,或许会得些尝钱。正因为有这样的想法,两名抬辇内监疾步跟在几乎是小跑着的石头身后没有并半点怨言,白净的脸上甚至还可见微微喜色。 眼前的宫道好似蜿蜒曲折的河道,而步辇就是行驶在这河道里的孤舟。此时莫说凤梧宫,就连它主殿飞翘的檐角也没入重重宫墙之后。 众人眼前是宫道,身后还是宫道,冗长而死寂,压仰而窘迫。雪儿叹息着仰首,眯着眼遥望天际的游云,一只落单的孤雁毫无预兆地闯入她的视野,孤雁扇动着翅膀哀鸣着掠过众人的头顶。 它似乎来自凤梧宫方向,那它会不会是从凤梧宫飞来的?那它有没有看到王后姨母雪儿的目光追逐着孤雁,孤雁却消失天际。 或许这只孤雁的出现触动了她心底的某处,亦或许她意识到自己不够娴雅,反正此时她坐正了身子,就像她唯一一次参宫中盛典时的样子,肩平背直,看上去娴静得体。 身姿是极其端正的,而那一双小鹿般灵动的眸子却是不愿受束缚,先是看了会儿宫墙上的明瓦;又盯着石头,瞧他走路样子――内监们走路与常人有些不同,他们大多时候双手拢在胸前,低垂着头上身前倾着,迈着轻而碎的步子。 石头此刻正是如此模样,他垂及小腿的青衫下的双腿不停地交替,落入眼中只看到衫摆有节奏地激荡。当然,雪儿居高临下,好奇得像审视新奇事物似的打量着他,石头是一无所知。 只一会儿,雪儿便觉无趣。垂首把玩着腰间的丝绦,丝绦是早先时,香怜用赤丝打的如意结,如意结上坠着一颗碧玉珠。碧玉珠是林王妃留给她的,光洁圆润,通体莹翠,一看就是不俗之物。 玉珠握在雪儿小小的手中,大小正好合适,她一边把玩,一边猜想着到了太极宫能否见到太子哥哥…… “落!”石头急喝,步辇应声而落。 雪儿懒懒地抬起眼帘,顺着众人的目光瞧见宫道的那一头,两名青衣小侍推着一辆轮车吱吱呀呀地行来。 石头退到辇旁,轻声朝她说:“来的是大王子,请郡主移步下辇……” 大王子? 王君姨丈的庶长子? 那一次筵席,雪儿远远地瞧过大王子一眼,却没有看清他的样子。随即,她立了起来,并盘算着是直接跳过辇侧斜倒的辇杠,还是踩着脚前的木阶走下,再从辇前绕至路旁。正在思忖间,香怜凑了过来,双手扶上她,并小声地唤了声“郡主”,看着愈行愈近的大王子,她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由香怜扶着。之所以如此,是她觉得不能给王后姨母丢脸。 走下步辇的同时,她借机打量着即将走近的轮车,她的目力很好,仅一眼便看到做工精巧的轮车中坐着的是一名瘦削素服少年。 少年鬓若刀裁,眉目若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