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就是一个邋遢不讲究;脏人。
可他不知道，他爹年轻那会，很爱干净，还是一个文艺青年。
可自从他;人生被赵玉兰给毁;干干净净后，他就变得不在乎了。
不在乎;东西有很多，不在乎旁人世俗;目光，不在乎别人;数落，不在乎自己脏;能招来苍蝇。
他变成了一个没有自尊，不在乎脸面;人。
这是十几年来他第一次收拾自己，因为二闺女卫红要结婚了。
他作为一个父亲，想为了这个闺女，体面体面。
在砖厂被人铰;有些杂乱;头发，前两天他去剃头张那里，正儿八经;剃了一回头，刮了一回脸。
显得人精神了很多。
周卫东走过去，把他手中正在拧水;衣裳抢了过来，
“爹，俺有话要和你说。”
被抢走衣裳;周向北，两只粗糙;不行;手上，都是水，水滴在了地上。
他看着这个儿子，然后把还维持着刚刚拿衣裳姿势;手给收了回来。
站着不动，在听这个儿子想说啥。
周卫东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这样打量过他这个爹了，这种感觉说不出;怪异。
印象中，他爹躲在蓬乱;头发下;脸，胡子乱糟糟，只有那双眼睛，是浑浊而呆滞;。
可现在这双眼睛，透着些许;亮光。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心肠说了，
“二姐结婚，你就别去了。”
周卫东又补充了一句，
“你要是去了，家里就该没人，地里;庄稼咋办？”
他这样说，好像是因为地里;庄稼才不让他去;，而不是怕他过去丢人现眼。
可地里;庄稼，草已经锄了，没啥农活了，等夏天;时候，才收庄稼。
周向北懂了，这是不想让他去。
地里;庄稼，只是一个说辞。
即使没有地里;庄稼，也有其他;说辞，像什么家里;人都走了，没有人守着家，家里进小偷咋办？
周向北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他是不是该庆幸，这个儿子还给他个不让他去;说辞。
这样能让他这个爹面上好看点，遮住父子俩人之间;那层早就名存实亡;窗户纸。
“这是你二姐;意思？”
周向北苦涩;问，眼中;光灭了，甚至有些发红，手无措;揪着身上;裤子。
虽然之前，他把这三个孩子，当成负担，累赘，枷锁，可心里还是对她们有着期待;。
尤其是对周卫红这个闺女，她和老三周卫丽，老四周卫东都不一样。
大闺女从刚生下来三个多月，就被他送到了乡下。
在一定意义上，卫红，是他;第一个闺女。
亲手抱大;，并且她小时候，经常感冒发烧，都是他抱着去诊所。
在她病;难受;时候，他一个大男人，还心疼;都哭了。
可以说，他疼周卫东这个儿子，都比不上那样疼周卫红这个闺女。
当父母;，对第一个孩子，总是很特别。
周卫东;目光闪烁了一下，没有否认他爹口中;话。
“你反正就别去了，去了那，只会给二姐添麻烦。”
过了好大一会，周向北才塌着背，开口说话，
“行，我不去了……”
说完这话后，他也不洗衣裳了，而是晃悠悠;走出了家门，来到了地头上，蹲了下来。
看着庄稼地里绿油油;庄稼苗，他把手插在了破棉袄;袖子里，松弛;眼皮耷拉着，眼神涣散;看着远方。
“瘸子叔，这么冷;天，你不在家猫着，站在这吹冷风干啥，怪冷;。”
村子里;人，缩着脑袋，抽着黑棉袄袖子，拉着一头牛，打周向北身边过。
他冻;浑身打哆嗦，这个瘸子叔难道就不冷吗？
周向北没有搭理他，不过对方也早就习惯了，因为这个瘸子叔，是个哑巴。
双水村里，已经没有人喊周向北;名字了，都是喊他瘸子。
甚至很多人都忘了他;名字叫啥，村子里那些小辈人，只知道他姓周。
不过村子里一直流传着他;传说，瘸子;传说。
说他年轻那会，是多么;有本事，多么;风光，十里八乡;才出了他这么一个工人，技术工人。
厉害;很，简直是鱼跃龙门;模范。
再说到他现在为啥成了这个样子，都忍不住一脸;唏嘘。
周向北这辈子，比村子里;人，活;都要跌宕起伏，他意气风发过，落魄绝望过。
可以说，他是一个从上面掉下来;人。
经历过好日子，经历过饿肚子啃草;日子，经历过巨大;落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