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敲打着屋檐和院子里的花木, 淅沥的雨声衬得夜色越发幽静寂寥。
灯光摇晃,幽幽的暗影中, 卢华英呆呆地坐在床上, 青丝披散在肩头,雨水滑落,在她赤着的双足上凝结成晶莹剔透的水珠, 坠了下来。
滴答。
她进屋时来势汹汹的气势已经没了, 心里空落落的,有点羞耻,有点颓丧,还有点懊恼。
魏明肃从案几下拉出一只小火盆,挪到床边, 坐回案几前,背对着卢华英,从书笈里抽出一袋书帙, 拿出一卷书看了起来。
卢华英看着他沉静的背影,心里一阵茫然。
都已经下定决心敲开魏明肃的门了,却什么都没有做, 还乖乖地听他的话坐在了床上。
“魏明肃,你不是男人吗?”
她恨恨地道。
魏明肃低头看着书,道:“三娘, 你将来会后悔的。”
沙沙的雨夜里, 他声音平静醇厚,语气稳如泰山。
卢华英有些恼羞成怒, 嘲讽道:“你不做, 怎么知道我会后悔?”
魏明肃没有反应。
她道:“我不会后悔的, 我喜欢你。”
魏明肃还是不吭声。
“魏木头!”
卢华英随手拿起床边那块布, 气呼呼地照着魏明肃的后脑勺扔了过去。
脑后一阵清风,濡湿的布落在魏明肃的肩膀上,她刚用布擦了头发和身体,她身上的幽香近在脸颊边。
他双目低垂,拿开肩上的布,站起身,低着头把布搭在火盆旁,又转身回到案几前去了。
卢华英被气笑了,抱着被子躺倒在榻上,把自己摊成了一个大字。
躺了一会儿,她有些不甘心,一骨碌又爬起身,抱着被子下了床,走到魏明肃身边,挨着他坐了下来。
魏明肃没有抬头。
卢华英伸手把油灯挪到一边,脑袋一歪,贴在魏明肃身上,望着他,眉眼上落了一层朦胧的灯光,眸中秋水盈盈。
“魏木头,我不漂亮吗?”
她眼波流转,嗔道。
魏明肃恍若未闻。
卢华英忽然恼怒,故意和魏明肃作对,抬手抽走他手里的书,扔到地上。
魏明肃垂着眼,脸色不变,俯身,捡起被她扔开的书,轻轻拍了拍,接着看。
卢华英眼珠转了一转,看着油灯,往前凑去,张开了嘴,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油灯火苗剧烈摇摆。
魏明肃的手伸过来,挡在了油灯前。
火苗又亮了。
他的手刚收回去,卢华英接着吹。
火苗晃动。
魏明肃的手又伸了出来,把油灯移到卢华英吹不到的地方。
他接着看书。
不管卢华英怎么捣乱,他都静如止水,不动怒,也没有抬头给她一个眼神。
卢华英折腾了半日,就像对着一根坚硬冰冷的木头张牙舞爪,没趣地白了魏明肃一眼,抱着被子站起来,回到床边躺下,又摊成了一个大字。
她躺在床上,盘算着要怎么戏弄魏明肃,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窗外秋雨蒙茸,屋中寂静无声。
卢华英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做完一个梦,醒了过来。
油灯仍然亮着,灯芯快烧完了,灯光昏暗。
卢华英有些茫然,坐起身,环顾了一眼眼前的屋子,目光落在案几旁的身影上。
魏明肃趴在案几上,眼睛闭着,眉头微皱,已经睡着了。
卢华英眯起眼睛,掀开被子想下床,赤着的足落地时,凉意让她一个激灵,脚又缩了回去。
她慢慢躺下,静静地看着熟睡的魏明肃。
冒雨跑出寮房时那股烧尽她理智的愤懑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平息了。
窗外一片静谧,雨停了。
……
院子里忽然刮过一阵大风,啪的一声,一扇没关紧的门被风猛地拍开了。
值宿的随从阿俞从窗外跑过去,找到那扇门关上了。
窗下的卢华英从梦里惊醒,汗水淋漓。
屋子里一片微黄,睡前她忘了吹灭灯火,灯还亮着。
卢华英擦了汗,双手和双腿上擦了伤药的关节十分胀痛,她闭上眼睛想再入睡,却疼得睡不着,翻身时,视线落在发出淡淡黄光的灯上。
梦里也是一盏微弱的灯。
那一夜,她在魏明肃的房里睡了一觉,魏明肃看了一晚上的书。
卢华英脸上绽开一个笑容。
樊晖没有说错,四年前她眼光很好,敲开的是魏明肃的房门。
窗前渐渐明亮起来,天亮了。
卢华英睡不着,起得很早,想去院子里练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