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赖的少年看上去并没有传闻中那副能毁天灭地、穷凶极恶的气派。 当然,还要除开他手中那架暗色长弓。 夜卜面上应酬似的冲着他们笑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却未曾放松。他的手也同样白得没有血色,骨节分明的右手端着长弓,戴着银护指的左手再度扣弦,一黑一白双箭若隐若现地搭于弓上。 坎离弓,阴阳箭。黑箭为阴,白箭为阳,触之必招无妄之灾。 明明已是许久未看,小说中的描述字句却一字不落地浮现在脑海。 见到小说男主本人的激动之情缓缓褪去,司是僵硬的面部表情终于变了。 她嘴角微微抽动,总算抓着自己身为清平门代掌人的威严形象,控制住了自己在敌人注视下即将变得五彩纷呈的表情。 她不是忌惮那架魔弓,也有自信夜卜不是她的对手。 然则,就是能轻易打过夜卜这一点,才是司是此刻愁肠百结、进退两难的原因。 她若是惩恶锄奸,直接动手砍了夜卜或者把他拎回清平门,原著线大抵会直接崩溃。但她身为仙门中人与眼前的魔星势如水火,此刻若是袖手旁观,随他胡作非为,也断断说不过去。 说到底,原书中根本没有提到夜卜来过谷禄镇一事,甚至他从始至终与司是这个角色都没有过交集! 司是原本就昏昏沉沉的头现在更是一个脑袋两个大。 她不知道夜卜所来何为,更无从得知在原来的世界线中发生了什么,此时心中只剩一个绝望的念头,心惊胆战地缓缓浮现—— 她与夜卜的意外见面,不会扰乱了原著线吧! 要不就干脆就借着刚才吐血的势头假装重伤,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就在司是抓也不是放也不是、干瞪着眼思忖时,余光中某样物什光泽一闪。 “五雷风伯,雷电奉行;星罡步至,与吾当先——去!” 随着那枚抛出的五帝铜钱,陆星斗以前所未有的凌厉语气念出道诀。 夜卜这身衣装过分张扬,陆星斗也一眼认出他是那位恶贯满盈的魔星,气场陡然一变,与方才对阵司是时已判若两人。 雷法是诛恶荡凶的极咒。陆星斗这一道诀出口,毋庸置疑只为诛杀对方。 一霎时星辰变色,青蓝的球状雷电压过圆月之辉,照天地如白昼,顷刻从空中袭坠而下。 司是简直又要吐血了。 她耗损修为、辛辛苦苦才能唤来的闪电,陆星斗一枚铜钱、一句口诀就能召来! 但原书中为何从未提及这个人……莫非…… 在雷电降下的刹那,夜卜脸色一凝,飘然往后跃去。与此同时,黑白两支阴阳箭也齐齐破空射来,同样杀意明确,凶煞之气远甚初次的试探。 而司是心念一动,并未替全力施诀后可能反应不及的陆星斗挡下箭。她足尖一点,堪称断然地朝钟楼直奔而去。 她不能出手救陆星斗,也选择了不救他—— 陆星斗即使是天纵奇才,到底修为尚浅。雷法虽有其形,真正的威力却不过发挥出十之一二。 因此赶在那团闪电将钟楼轰成飞灰之前,司是已经揪住了全程原地看戏的伍千一的后衣领,身形一晃退出十数丈。 震耳欲聋的一声,古老的钟楼被落雷炸得尸骨无存,尘土四起。 然而就在这甚嚣尘上的巨响中,她竟然清晰地听到了耳边幽微的声音: “……司是?” 伍千一的神情不是生死一线的惊恐,不是死里逃生的庆幸,而是茫然不解。 他像是看到一出前言不搭后语的戏本,喃喃地、近乎自语地询问: “你为什么会来救……” “嗯?” 司是脸色沉得像在送葬,比往常那种奸邪的笑容还要吓人些许。突然被伍千一连名带姓地一叫,她疑惑地瞥了他一眼。 “啊,哎,司姑娘,那人好像逃了。”伍千一立即回神,指了指原先耸立着钟楼、现在已然空荡一片的地方。 司是平波不惊道:“没办法,救人为先。那小子放过他这回,算他走运。” “司姑娘厚爱,小生实在诚惶诚恐。”伍千一又变回了那副拿腔拿调的样子,司是忽然寒毛倒竖,直觉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不会是自己想听的。果然,他接着小心谨慎、却一针见血道:“小生还以为,凭司姑娘之能,救下小生与捉拿凶徒并不冲突呢。” 然而不待司是回答,他很快又通情达理地给自己解释:“不过司姑娘先前引雷耗损了太多气力,如今能救下小生想必也已经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