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她对镜梳妆之际,托赖一道灵光自脑中闪过,竟想出一个绝妙法子。 同一尾鱼相争斗委实太堕自身威名,往后若是传扬出去也会让旁人以为堂堂重桦神君之徒仗势欺负一尾化不成人形的鱼,德行有失天界的风范。 但倘使同一个人斗嘴,即便是斗不过,还可以与之斗法一较高下。 斗法! 对于一个常年被师父扔进各种上古法阵里,且还需拼尽全力应付各类凶狠妖物异兽,才能平安出阵的芳漪来讲,这已如家常便饭,非常简单。 接下来,最重要的便是将从师父那儿搜刮来同自己开炉炼的仙丹,给白鳞鱼塞下去。 如何才能塞得不动声色兼且无人知晓,她经过番深思熟虑,选择了最粗暴直接的方式,施昏睡诀放倒众鱼行事。 当一粒粒碧青色丹丸如流水般灌进鱼口,眼见它周身渐聚祥瑞仙气,通体溢散出银芒,不禁唏嘘道:“这增长功力与延年益寿的仙丹,可是我费了老大劲儿才炼得寻得,如今俱予了你,切莫辜负了我的一片苦心!” 手下狂塞灌丹丸的动作渐渐止息,食指尖捻起一簇粉芒拂向鱼身。 芳漪微阖双目,把神识扩散至鱼身各处,俄顷却兀地睁眼皱紧眉头,表情沉凝一瞬,恍若不信邪似的反复掐诀。 无垠天际展露出绚丽晨曦,云海竞相搽染上海棠色胭脂。 少女缓慢垂下手,孑然地坐于塘边磐石上,低垂的眸子里盈满失落不解,浪费掉诸多丹丸仍旧无丝毫成效,若欲使它幻化人形,怕是个艰苦卓绝的过程。 清风柔柔拂面,心间萦绕着些微惆怅,掌背猝尔感受到一阵凉滑润腻。 本是平静的塘中陡升浮起大片透明晶亮的泡泡,环绕在周遭,承载着朝露与亮芒,清晰映照出她此刻怔愕的神态及眼底焕发出的明媚春色。 潜在水底下的白鳞鱼眨着圆溜溜的眼睛,久久凝视浮光中那抹倩影,感受到由丰沛仙气疗愈的身体,微动了动鳍,变化出更多的泡泡。 这一方小小窄窄的天地,仿佛因她的欣悦而充满盎然生机,也带来了睽违久矣的明亮。 月桓,是白鳞鱼的名字。 近段时日,一人一鱼二者针锋相对,剑拔弩张的关系莫名间竟消失不见。 转而是由一种融洽和睦的良好氛围所取代,愉悦相处中芳漪跽坐于蒲团上,唇齿间品嚼着他的名字如品味一盏香茗,末了螓首抿着温婉的笑,娓娓言道:“我叫小漪,‘一濠秋水净涟漪’的漪。” “小漪。” 一把清越温沉的嗓音缓缓低唤着她的名字,咬到尾字时似乎含了些许笑音,若有似无撩拨着心弦,使整个人在刹那间晃了晃神。 一个人既有这般悦耳动听的声音,长相也必然不会逊色。 等等…… 也极有可能突变,化成个丑八怪。 她心中一紧,突然打了个激灵,水族中不乏有姿容俊美者,亦不乏有歪瓜裂枣者,两厢较之后者明显要比前者居多,且更具冲击性。 譬如某虾精原形甚为清秀可爱,待化做人形时竟是副驴脸、宽耳、眯眯眼,若不详说怕是不少人会以为这家伙的原形是头驴骡。 念及此,她忍不住去猜想月桓化为人形的模样究竟是丑是俊,为满足好奇心,便花费些时日特意搜寻来一面能够证形的明镜。 正所谓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世间泰半不堪登得上台面的事情,都借由着沉沉夜色的掩映一一实施。 常人办事讲求个天时地利人和俱全,芳漪亦不例外,她敛了声息,躲藏于花树后掐指一算眼下这个时候竟承了个诸事皆宜的吉辰,如斯境况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双手接连朝小塘捏出好几个法诀,等代表朦胧睡意的云雾彻底笼罩住水面。 她踏着朗月清风从容不迫地扎取了一滴月桓的鳍血,用术法把血融进面巴掌大的镜中,踅身回了房中。 俄顷,花纹繁复的青铜镜框自边缘一点点绽放出熠熠光彩,化作一团银芒飞速脱手,落在三丈开外,瞬间抽成一人高大小,丈高的镜面兀自漾开一圈圈涟纹,又涌来阵云雾,模模糊糊中隐现出个颀长身姿的轮廓。 然后…… 镜中云雾散尽,显现出庐山真面目。 窗外星辉黯淡,月隐云间,伴风婆娑的花木仿佛静止一瞬。 徐徐夜风拂进屋内,房顶上夜明珠的亮芒明润且温和,小雀鸟寻光而来立在半敞的窗棂上嘁嘁喳喳啼叫,睁着双豆大的眼睛不解地瞅向搁镜前木呆呆干杵着的人。 那具窈窈窕窕的身板子一动不动,破天荒僵成块硬邦邦的石头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