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天色刚蒙蒙亮的时候刘嫖就起来了。昨日见了宋夫人后她便心神不宁,辗转反侧的一夜都没有睡好。 用过早膳后刘嫖便乘坐着马车往宋家宅子去了。 宋家的侯府位于长安城城北,不似刘嫖的公主府离未央宫与长乐宫那般近。看门的小厮通传没几下,宋家夫人就过来了。她手上拿着帕子垂着泪将刘嫖带到了宋廷翊的小院门前。 这个院子不算大,里头种有几棵点缀的竹子,看着简洁明亮。屋檐下立着武器架子,只是上头一件兵器也没有,好似都被收起来了。美中不足的就是院里头弥漫着浓浓的中药味,给清朗的小院蒙上了一层散不去的苦涩意味。 院中的房门紧闭,门前看守的小厮脸上带着苦气,见有人过来后轻手轻脚的行礼请安。 “公子还是不肯喝药吗?”宋夫人轻声询问。 小厮皱巴巴的一张脸缓缓摇头。 “公主......”宋夫人眼中夹杂着哀求。 “我进去看看他。”刘嫖担忧的看着紧闭的房门说道,抬腿往房间的方向走去。 宋夫人长舒了一口气,拿帕子轻轻的擦了擦眼角后吩咐小厮下去熬药去了。 刘嫖站在房门前深吸一口气,伸手推门走进去。 屋内的窗户并未打开,里面深沉的如同漆黑的夜。走进去,屋内中药味相比院中更加的浓烈,里面还带着一股尘封已久的陈旧的气味。 “出去!”宋廷翊的声音从床榻上传来。他背对着刘嫖,整个人埋在床榻的被褥里。 刘嫖并未答话,径直的走向窗户的位置,伸手将窗户从里头往外打开。刹那间温暖的阳光撒进来,映在对面的案桌上,打下一片斑驳。 “我说了,让你滚出去!” 宋廷翊苦闷的心绪好似有了发泄的出口,他挣扎的坐起身,将身后的玉枕从床榻猛地砸了下去。 “哎呦。” 只听咔嚓一声,青白的枕头顿时四分五类开来。细碎的玉片在地上飞溅,刘嫖忍不住惊呼出声。 这个声音是... 宋廷翊惊诧的抬起头,正好与刘嫖四目相对。他的嘴唇微颤,好似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低垂着头不发一语。 刘嫖看到他的脸色煞白、他的嘴唇干涩,眼里顿时就有些湿润。她轻脚迈过地上七零八碎的玉片走到他的床前。 宋廷翊好像沉睡的婴儿突然间被惊醒,他慌乱的将周围的帷幔拽下来,将床榻遮的严严实实,如同蝴蝶的幼虫将自己包裹成一个牢牢的茧。 “公主请回吧。”从帷幔里面传来沉闷的声音。 刘嫖伸手要将帷幔拉起来,不料里面的人却死死的拽着不放。她轻叹了一口气,隔着帷幔握住了宋廷翊的手。 那是怎样的一只手呢? 它的皮肤粗粝上头带着散不去的冷气,如同冬日的河泥。手的主人轻微的颤抖着,彷如振翅的秋蝉。虽然隔着一层绸缎,刘嫖却好像能感知到宋廷翊的心。那颤抖的、害怕的、担忧的、颓废的内心。 柔软的丝绸传递着冰冷的温度,刘嫖两只手紧紧的将其握住,想要透过那薄薄的纱丝将自己的温暖传递过去。 那个曾经阳光的、意气风发的人,此时脆弱的好似湖上的冰,只需要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良久,那手慢慢的垂了下去。 刘嫖轻柔的将帷幔拉开,将它悬挂在床头的玉钩之上。 “听说大军回了长安,我却一直没听到你的消息。”刘嫖语气温柔的说道。 宋廷翊的手攥紧了拳头,上头隐隐透露着青筋。他转过头去,言语冷淡的说道:“公主不必为我费心,还请回府吧。” “外头的阳光正好,”刘嫖说道,“在屋内想必闷坏了吧。” 宋廷翊的眼神顺着窗户的风看到明晃晃的阳光,也不知道是怎的他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股怨恨。恨这不公平的老天,给了他希望却又将其收走,这是何等的残忍! 刘嫖话还没说完,就见宋廷翊挣扎着握紧拳头一拳又一拳的重重砸在自己的腿上。刘嫖慌忙去拦,却被宋廷翊甩到了床榻边。 听到刘嫖的闷哼,宋廷翊住了手,眼中闪过一丝哀痛。他突然有些看不起自己! “有什么事要你这样作践自己?”刘嫖心中也生出了一股火气,她眼中的宋廷翊不该有这样颓唐的时候! “战场上刀剑无眼,每天有多少人死在上头。你知不知道你能回来我有多么高兴!” “可我宁愿自己死在战场上,也好过这样成了一个废人!”宋廷翊怒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