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白再次醒来已是傍晚，第一眼就看到坐在榻边的崔玉竹，以及那血肉外翻的伤口。 他愣怔许久，约摸知道那伤从何而来。 昏迷不清下的激烈反应，陆白约摸记得一二。应该是自我抗拒的主观保护，又无清醒的意识压制，身体做出的本能反应。 他记得自己咬得有多狠，把曾经遭遇的种种，幻化成无穷无尽的恨意，全部一拥而上，发泄在口齿之间。 陆白还记得，那一刻，他是欢愉的。 前因后果皆明，请罪也好，道歉也好，陆白没有这个打算。他就那么静默躺着，目光直视崔玉竹，没有任何言语，不曾变换任何神色。 崔玉竹却被那目光看得想要逃离，分明是一成不变的目光，和以往别无二致，也不知是否错觉，他却在里面看到了责怪。 背后的手紧握成拳，崔玉竹控制着声音，让它听上去和平时无异，“醒了？起来把药喝了。” “好。”陆白应声，撑身坐起，一个简单的动作，因痛疼，显得格外艰难，内衫在这艰难之间从肩膀滑落，露出一半胸膛，青紫斑驳，不过一瞬之间，陆白坐正时，伸手遮上了。 刚起身，拐角处便传来秦忠的声音，“皇上，陆大人的药熬好了。” “送进来。” 秦忠很快走近，停在崔玉竹身旁。 崔玉竹端过药，用汤匙试了试温度，正好，自然用勺喂过去。 陆白没喝，伸手直接拿过药碗，道:“微臣自己喝就行。” 倒不是因为其他，他只是怕这么喝药，撑不过三勺，就得吐，一口干完，再强压，少受些罪。 陆白到底高看了自己。药往嘴边送，一碗药，黑的不见底，在陆白眸中无限放大，恶心也随之无限放大，双眉跟着紧紧皱起。 太恶心了！ 反胃的感觉堵到嗓子眼，陆白压了又压，压了又压，最终也没成功，污秽吐了一地，中午未消化的清粥全部落在脚踏边，恶臭扑鼻而来。 陆白还在吐，弯着腰吐出的尽是酸水。心里忍不住自嘲，这一次时机把握的确实很好，奈何身体不争气。 崔玉竹轻轻拍打着后背，“宣太医！” 翻江倒海的闹腾间歇后，陆白靠在软枕上，一张脸白无血色，全身无力。 不知是熏的，还是吐得太难受，他的眸中挂满泪水，清冷眼装不住，一滴接着一滴往下落。 崔玉竹没空欣赏美人落泪，一把掀开锦被，陆白猛然间的呕吐，打翻了药碗，锦被全湿。他把人抱在怀间，抱到一旁的软榻。 宫女鱼贯而入，送来干净的衣物，清水，点熏香、收拾床榻、打扫呕吐物，各司其职，没人敢看向软榻。 一阵呕吐，陆白连抬手的力气也没了，任由崔玉竹给他换上干净的衣物，喂水漱口。 太医来得很快，内殿刚收拾妥当，他便已落地行礼。 “季连云不在？” “季太医今晚不轮值，”秦忠躬身道，“奴才已经让元卢出宫去请，这会儿应该在来的路上了。” 崔玉竹看了眼跪地的人，“先诊脉！” “是，微臣遵旨。”太医起身上前，榻边没放置凳子，榻沿被皇帝占着，太医不想跪，也只能屈膝跪着诊脉，心里却在嘀咕抱怨，今夜是倒了八辈子血霉，要来给一个爬龙床的看病。 他是真看不起陆白，一个大男人，皇帝勤政爱民，哪怕是做一个小小的农户，也能吃喝不愁，却非得为了荣华富贵，抛弃尊严，如女子一般奴颜媚骨。 “回皇上，陆大人无甚大碍，只是内里虚弱。侍寝时伤了身子，男人与女人终归不同，承欢受伤在所难免，休养一段时间就可以恢复如初，继续伺候陛下。” 偌大的内殿神色各异。 太医垂着眸子，没有感觉出异样。他就是故意的。既然把自己规划到了那个位置，就得接受那个位置带去的伤害，也得接受当面直言。敢做就敢让人说！ 陆白想要过滤那些话，真的无所谓，说便说罢，不要计较。可是那字字句句就扎在心上，当着罪魁祸首的面，落在最脆弱的地方，他根本无法克制不去计较。 侍寝？承欢？只是这两个词，就彻底击垮陆白所有的防线。 失去血色的脸在太医的每一句话中更加苍白，好似再也无法回归。 秦忠身子微躬，内衫紧紧贴在肌肤上，大气也不敢喘。他没什么同情心，总有不知所谓的人在作死的边缘来回试探。身在皇宫，自以为是也就罢了，还不长脑子，迟早没命。他只怕连累自己，皇上责罚，受就受了，反正不会要命，若引得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