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也没有爸爸了呀。” 那个晚上宋佑想着爸爸的话,模模糊糊地睡着了。 6点,生物钟准时唤醒。 宋佑揉了揉脑袋,她依稀记得梦里光怪陆离,醒来却什么也没有记住。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吐出。 今天还有场大仗。 6月10日,8点,天气晴,殡仪馆告别厅。 一个放满了花圈和鲜花的小房间,最里面墙上挂着爷爷的遗像。 殡仪馆工作人员已经将爷爷的遗体,从存放处请出来,安放在告别厅中间的告别台。 在场的人除了宋佑一家三口和姑姑一家,爷爷同辈的老人来了几位,还有几位是爷爷的牌友。 这是一个透明的棺材,周围环绕这一圈白菊花,爷爷的身上搭着布,没搭住的地方露出爷爷的脸。 爷爷就那样安静地躺着,宋佑潜意识里都是他有呼吸的样子,现在他却像是屏住了呼吸。 她就那么一直地等着,以为爷爷下一秒会呼吸,但却发现自己的希望永远的落空了。 她又想,这个样子是不是比吃下肥皂洗胃的痛苦样子好得多呢? 我们一群家属和亲友站在遗体面前鞠躬。 鞠躬完后要再绕着遗体走一圈。 最后放下胸前的白菊花。 前来吊唁的人们对爸爸说:“节哀。” 爸爸一一握手。 而她们在一旁鞠躬还礼。 这个流程有些无趣,宋佑的思绪又开始涣散。 她想: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全怪那次摔倒。 全怪我那个电话。 全怪我说我想吃那个麻粩。 全怪我。 * 那时刚上高中,是寄宿制,吃了三天学校的食堂,恶心得要死。 餐盘边缘油腻腻的,拿起来后手移动个位置,还能看清自己的指纹。 你问味道? 这个得看运气。 如果你点的是没有汤汁的菜,尚且可以接受。 要是点到带汁的,就完蛋了——那股没冲干净的洗洁精和抹布搅和在一起的味道,被菜汤浸过后,直接被吃进嘴里,齁得上头,脸都要绿了。 米饭? 应该是最便宜的,又松又涩。 哦,汤不要钱。 这难道算是优点? 总的来讲,一个字:呕。 她严重怀疑食堂老板是学校某领导的亲戚,否则怎么这么有勇气把学生们当做是围着泔水吃饭的猪? 第三天吃完食堂的菜后,忍无可忍。 翻遍学校,终于找到校长信箱,一封投诉信以解心头之恨。 然后吃泡面和学校周围的小店过活。 这样到晚上就非常想吃甜食。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给在家族群里发短信:好想吃甜的。 爷爷发语音:吃麻粩不? 宋佑速回:吃! 麻粩是一种香甜的糕饼,它有三层美味,最里面蓬松的部分叫果干,口感松脆,中间部分是由白糖和麦芽糖烧制的糖浆包裹形成的一层糖衣,犹如夹心,区分里外,最外层是香喷喷的芝麻、花生、或者是米花。 入口酥脆松软,甜而不腻,且不黏牙。 芝麻是最香的。 越嚼越香,越香越馋,越馋越想。 但她真的只是偶尔才想吃的。 她并没有一定要吃的。 那样的话,她的爷爷是不是就不会在提着这个东西回来的路上摔倒呢? 半小时。 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为什么没有人早点扶他一把呢? 地上多冷啊。 谁敢扶呢? 这之后爷爷住院了,是一个小中风。 出来后似乎还很好,走路还是很快,没有跛脚。 可是,一些坏事在悄悄发生。 爷爷似乎越来越忘事了。 然后…… 不,她不该多想了。 如果在天有灵,爷爷应该还是希望她能笑着道别吧。 而且,快要火化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