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苗的消息让阿英沮丧了几天，也四处托人打听了，终究是没得到确切的消息，只能寄希望于东子了，或许她在军营里，能得到他的照顾吧。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一家人准备上京。 方大夫留下了药方，又特意多开了几幅药让荣娘带着，还教给她针灸的方法，以备不时之需。老先生叮嘱道：“到了京城记得找大夫给世安看看腿疾，我这边有一些世交或许帮得上忙，我回去写信，联络好了，你们直接去登门。” 荣娘和蒲泉之千恩万谢，老大夫道：“不必谢我了，有你们这样的家人是世安的福气。” 方大夫走后，白先生又来了，他带来了许多书，看着自己曾经最得意的学生一步步走了出来，老白竟然抹起了眼泪。 “先生可以再试试科举。”冷世安又一次鼓励他，“此生还长，就此放弃，岂不可惜。” 白先生无奈地摇了摇头：“道理都懂，可是我做不到。” 他长叹了一口气：“这些年，懒散惯了，能吃上一口便满足了，再去秉烛夜读，承受那头悬梁锥刺股之痛，我来不了了。” 他摆了摆手，道：“我这个人没什么志向，也没什么骨气，总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一个人怎么都能吃得饱，万事大吉。” 冷世安笑了笑也不再劝，只叮嘱他好生休息少喝酒，之后又悄悄拿出自己积攒的银子塞到了他的包袱里，算是学生的一点心意吧。 人生态度不同，境遇自然不同，有人积极未雨绸缪，有人喜欢顺其自然，端看你如何做如何想。都说人的命天注定，不管处在什么样的人生命运里，冷世安总相信，那都是一个范畴，他想在他的命运范畴里做到最大值。 可是让冷世安没有想到的是，曾经阳春白雪一般的翩翩书生日后竟也能为斗米折腰。 那是后话，且看眼下，家里的宅子、铺子都卖掉，里里外外需要打理收拾的事情可不少，一家人忙成一团。这日，冷世安去了一趟明德书院，他是去向肖夫子辞行的。 书院虽已经解封却已然狼藉一片，再不复往日繁茂，牌匾掉在地上，上面落了脚印，冷世安将它捡起来，攥起袖子拂去上面的污脏，单臂夹着往里走。 秋日本就萧瑟，如今的明德书院落在日光照不到的阴影里，随处可见被丢弃的纸张、卷宗，池子里的水也已干涸，小鱼翻着肚皮漂在水面上，翠竹被人砍断，折了腰横七竖八地倒在一旁。 “夫子。” 肖夫子听到声音，佝偻着身躯转过来，看到是他，一张脸笑开了花。 他好像已经蹲在这里收拾许久了，脸色微微涨红，发丝也散乱垂落，灰白的头发凌乱的随手一挽，拉着他上下打量：“身子可大好了？让我瞧瞧。” 冷世安也不拒绝，掀起衣裳给他看，伤口已经愈合，但伤疤却是触目惊心地留下了，一个一个紫红色的凸起，或大或小，或深或浅，看得夫子直咬牙。 “都过去了。”冷世安倒是不觉得什么，笑道：“夫子在整理什么？” “哦，都是些旧物，那些个大头兵大字不识一个，这些可都是难得的珍品啊，你瞧这个，大梁就这一本孤本，还有先帝的朱批御笔，就这样被他们糟蹋了，真是可惜啊。” 老人家痛心疾首，冷世安扶着他坐到一旁，挽起袖子道：“您喝口茶歇一歇，我来。” 肖夫子叹了口气，一脸惆怅，“明德书院最后还是没能有一个完美的结局，老夫此生的遗憾啊。世安，你要记得曾经说过的话，大梁的明日若就此沉沦下去，恐怕时日无多了。” 老人家说起这些总是忍不住地伤心、难过，说完自己又摆摆手，“罢了罢了，人老了糊涂了，总是在这里大放厥词，回头再让人给抓起来，又要害苦你一次咯。” 说完，自己苦笑起来。 冷世安一边麻利地整理着一边安静地听着他说话，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 肖夫子起身走到博古架旁，拉开抽屉拿出一封信递给他：“这是我写的信，京城里我的一个老朋友，郭先生，你到了京城可以去找他帮忙，这个老东西一定能帮到你。” 冷世安接过信，谢过夫子，郑重地揣进怀里。 离开书院的时候正是午时，街道上热闹非凡，今日的人格外多，大家熙熙攘攘拥堵在道路两旁，中间的通道上铺着红色的地毯。 冷世安不喜围观热闹，却被一个人叫住了。 “东子。”他很惊喜，眼前的小伙子已然长成了英武的将军，一身铠甲英姿飒爽，人晒黑了也更有力量了，眉眼间隐隐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听说你出事了，如今可好了？”东子开门见山，将他拉到了避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