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宴臣看着私家侦探新送来的照片,只觉心里堵得厉害。他攥紧照片一角,无端想起多日前,那女孩脆生生的一声“爸爸”。 如果不是十分确定三十多年来,他于男女一事上向来洁身自好,那晚也与人生唯一的例外并没有做那事儿,那么单凭女孩眉眼间与他的几分相似,他都险些要以为这真的是他失散多年的女儿。 可当他抬头,却只疑身处一场太虚幻境,否则,那女孩的妈妈为什么刚好就是他人生唯一的例外呢? 他站那不动,女孩还在兀自说着:“爸爸,妈妈来找我们了……” 女孩剩下的话被一只素白的手掩去,那手的主人扬起一抹尴尬的笑,对他说:“孟总,不好意思,小孩子记性不是很好,总是认错人,给您造成困扰了。” 孟宴臣多年不曾被人这么称呼,可当她唤了旧日称呼,那些曾日夜怀念的过往,曾因愧疚、羞恼、渴求而被鞭笞的岁月,突然冲破虚伪的掩饰,带着压抑日久的愿望,裹挟着汹涌的爱恨排山倒海的朝他奔来,将他吞噬…… 若他已身处地狱,得不到拯救,那么将月亮拉下来也是可以的吧? 孟宴臣从回忆里抽身,摸了摸胸口,那里仍在规律地跳动着,可他知道这身躯早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他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松了领带,又摘下眼镜,倍感疲惫和绝望。多年来把控的商业帝国就在脚下,他却没来由的感到厌烦和无趣。 他抬起手来看了看,这双手握了多大的权力、又沾染了多少人的“生死”? 一挥手,一个家庭即将被他摧毁,即便这并不是他的本意,即便他为此感到痛苦。 然而在这寂寥的暗夜里,在被良心和道德谴责的此刻,孟宴臣抬手握了握,却只握住一片虚无,正如同他一眼可望尽的余生。 这双骨节分明的手,是如此的有力,可在此刻却又如此脆弱。 外面高楼林立,他斜靠窗边,俯视那人间烟火,一片月光洒下来,将他轻轻笼住,他突然想起许沁。 他曾以为那是一只羽化的蝴蝶,后来才知道那不过是只令人厌恶的飞虫,连飞蛾都算不上。 可连这样一只卑怯的飞虫都能拥有幸福,那凭什么他不能? 许沁可以耍心机,使手段,为什么他不能? 多年前一个人说,他是她的光,可这些年来,他才明白,她才是他的光…… 孟宴臣仿佛终于说服自己抛却仅有的一点教养和克制,重新戴上眼镜,玻璃映出他的脸,那是国坤孟董运筹帷幄,气定神闲的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