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月红总以为自个儿的夫君就是那么个别扭的性子,平日里两人小打小闹的,她也权当是夫妻情趣。横竖嫁给他的这些年,他虽对她不算好,到底也不似老爷一般被乱花迷了眼。 吴月红心想,看在他颜色尚好的份上,便多忍让一些好了。谁叫那年花开,她第一眼便瞧见了他呢。许多年过去,她瞧着这张脸,心里便欢喜的紧,愿意捧着他一辈子。 然这世事当真难料,若非桃夭这女子的出现,她也不知懦弱如孙世杰也会这样的勇敢。 只是他的勇敢却是为了另一个女子,原来,他的认命只是因为没有遇上那个最美的妹妹。 遇上了,他便突然有了骨气,开始不认命,开始如话本子里的痴心人一般要为了心爱的女子与家族抗争到底。 舍不得她受委屈,舍不得她不在身边,最好是日日相见欢,如此方才不负如来不负卿。 那她吴月红这个正头娘子算什么呢? 看他一次次要休妻,又一次次为了利益而妥协,分明是个懦弱的人,却还要在她面前摆上个施恩的架势,只差没让她磕头谢恩了。 可他孙世杰配吗? 当年是他孙家死皮赖脸的来吴家求娶,如今又是他孙家死皮赖脸舍不得吴家这亲事。 到他孙世杰眼里,却是她吴月红痴缠于他,当真是好没道理。 这般一想,吴月红便突然冷了心肠,歇了心思。 待孙世杰美妾入门,吴月红便在老爷太太跟前直接提了和离一事,一时惊得满堂皆静。 老爷太太对视一眼,微微蹙了蹙眉,二人还未开口,孙世杰反倒讥笑一声,冷声道:“大奶奶莫不是魔怔了,今日大喜之日,可丢不得脸。” 他此言一出,太太便赶紧拉了拉他,转头安抚月红道:“好孩子,莫气,老爷太太永远站你这边的。” 原以为得了承诺,这一向乖顺的儿媳便会息事宁人,却只听得她道:“太太,大爷既有佳人在怀,月红又何必再做纠缠。”说罢,她微微一笑,复又道:“月红亦是好人家的女儿,亦期待两心相知,而留在孙家,月红便只得守活寡。” 她话音未落,孙世杰已白了脸,堂内众人亦是忍不住惊呼出声。 至此,孙家便再无任何理由可强留与她。只是月红仍不放心,临出门前瞥了一眼垂首不语的桃夭,缓缓道:“还望诸位莫生事端,否则,吴家便只得求一纸圣旨了,想必圣上他也乐见其成。”话毕,不待众人反应,携了侍剑扬长而去。 随后便有人拿出嫁妆单子出来,搬空了大半个孙府,直气的三奶奶咬牙切齿,心中淌血。 正如月红所料,今上对吴孙两家翻脸一事乐见其成,不仅亲下圣旨赐了月红休夫的权力,还准了月红所请,准她代父出征。 这一去便是十年。 当年打了胜仗后,她便留在了边境,不曾回京。如今归来,已是儿女双全。她那口子虽是个莽夫,待她却也体贴,眼里心里只她一人。 他说,女子千般模样万般姿色,他独爱她英姿飒爽。世上女子千千万,却只有她一人能于千军万马中救他性命,护得身后千万百姓。 此后,她护家国,他护她。 月红心想,得夫如此,实乃我之幸。 至此,从前的那些不解,不甘,自卑,皆已消散。 甚至再见孙世杰,她也再无半点波澜。 如今孙家落败,树倒猴孙散,那桃夭也早弃他不顾。月红却无半分畅快之感,只觉世事无常,命运弄人。 从前她怎知自个儿会离开他,又怎知外头天大地大,她会真正得一分天定良缘。 如此,倒是要多谢他了。 只是一个眼神,她夫君便明白了,含笑同孙世杰道了个谢,牵着她去猜灯谜去了。 月红这才想起来,她这夫君原也是位文弱书生,只因遇了她,这才弃文从武,与她一道保家卫国。 此生有他,仿若从前的那些人那些事,便只是为了遇见他。 如此,方觉岁月静好,此生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