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消失在片片波光中。 德叔抚须沉思:“也行,但你万事须得多留个心眼儿。” “德叔放心。”容瑾轻轻放下茶杯,“既然德叔已到京城,暂时就驻守在这边吧,以便随时配合我。” “行,一切听从公子安排,时辰也不早了,老朽不宜在此久留,先过去了。”德叔说着起身离开,走了两步又停下,转身去摸他的手腕:“都到炎夏了,你这身子竟还冷得像块冰似的,那药损伤肌体,可别喝得太猛了。” 容瑾抽回自己的手:“万事有张慕在,德叔放心。” 德叔叹息了一声,转身走出了密室,消失在门的另一头。 张慕早已熬好汤药,小心翼翼地端进了正房旁的门厅,仍如先前那般,一大一小两碗,端端正正地摆放在案桌上。 容瑾进屋时他正坐在交椅里,一条腿曲起来,翘成二郎腿,嘴里无聊地哼着小曲儿。 “多谢了。”容瑾行至案前。 张慕戏谑一笑,朝桌面呶了呶嘴:“大碗、小碗都在那儿呢,你随意挑选。” 容瑾无丝毫犹豫,端起大的药碗放到嘴边,几口饮尽,饮完开始激烈地咳嗽,咳得颈上筋脉凸起,面色绯红,咳完后缓了缓,这才从袖间掏出棉帕轻拭唇角。 美人娇弱,楚楚可怜,张慕没好气地放下二郎腿,给他倒了杯茶水递过去:“你这是想奔死么。” “这是奔生。”容瑾接过茶水饮了两口,拿起一旁的薄毯裹在身上,坐进了圈椅里。 屋外早就黑严了,晚风轻拂,吹得檐下的纱灯“吱吱”乱响,也吹得屋内的风炉蹭蹭燃着火苗,暖烘烘的。 张慕将交椅移到他身侧,瞟了眼他身上的薄毯:“你再这么大碗喝下去,来年盛夏怕是就得穿棉袄了。” 容瑾没吭声,给自己泡了一杯苦茶,浅酌一口,深沉的苦味瞬间在舌尖晕开,继而一点点落进喉管,纷扰的心事也被那苦味一点点抚平。 张慕坐没坐相,再次翘起了二郎腿:“挺有本事啊你,才一晚就从公主府跨到了慈安宫,一步到位了。” 容瑾面色平静地盯着风炉里的火苗,“所以以后熬药……就不用小碗了,都用大碗吧。” 张慕斜了他一眼:“要是当初你肯听我的,给自己换个姓,眼下就不用喝这鬼药了。” “换个姓?”容瑾抬眸看向屋外的茫茫夜色,苦笑一声:“若不能以容姓人的名义一步步走到洛庭轩面前,做这一切又有何意义?” “你就倔吧。”张慕将二郎腿换了个边,转而又一脸戏谑地问:“不过话说回来,三公主那般心悦于你,又怎会舍得放你回来?” “张慕。”容瑾的面色冷下来,冷白冷白的,看着就令人胆寒:“她还小,别拿她说笑。” 张慕双眼瞪成了铜铃:“这才几天呢,就知道护着人家了,她可是洛庭轩的女儿。”说着他还故意揶揄:“莫非……你真对她动心了?” 容瑾不想理他,端起杯盏饮茶,杯盏的边沿刚好挡住了他的神色,饮完后他沉默了片刻,突然问:“你恨过什么人吗?” 张慕答得干脆:“没有。”他舒服地往椅背上一靠:“我爹娘虽死于洛庭轩当年率领的叛军,但时日过去太久了,我现在也没啥感觉了,若让我恨洛庭轩,倒是抬举他了。” 容瑾怔了怔,又问:“那你爱过什么人吗?” “爱?”张慕嗤笑一声,“本公子可不知爱为何物,秦楼楚馆倒是有不少女子对本公子动心,不过大家都是为了寻欢作乐,谁会当真。”他可真不是个洁身自好的医官,他从来都是怎么快活怎么来。 容瑾轻舒了口气,解下身上的薄毯,起身行至后窗处,抬手用叉竿将窗扇推开,夜风涌入,吹动他的发丝与衣摆,让他的寒体更为寒凉了。 从窗口望出去,夜色茫茫,无星无月,不远处高高耸立的永安塔只剩了一个朦胧的轮廓,永安塔西侧便是皇城,他看不到皇城里闪烁的灯火,却能看到被那片灯火隐隐染黄的天际。 关于何为爱恨,他其实也没有自己的答案,有时候,人生的许多感受也如同这夜色,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摸不着,但你却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它将你狠狠地围剿。 容瑾的声音清冷而平静,“洛庭轩此时应在忙着与太后博弈吧。”毕竟是太后违背圣旨救下了他。 张慕也行至他身侧,看着夜色中皇城的方向,“他们之间的博弈不是常事么,只要大皇子一日不成为太子,太后手中的兵权便一日不会放下,但洛庭轩又怎会立大皇子为太子呢,他又不傻。” “故尔,只须添几把火,便能让他们的博弈变得更为激烈。” “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