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那样好吗? 也许很好,也许各有各的烦恼。他从来没有拥有过,无心知其苦乐,早就习惯了。 他入福宁殿时,官家正在东边阁子里与圣人闲话。案头却不似寻常点的御制,金凫炉里青烟袅袅,别有股青和味道,令人无端想起数日前的那个春夜,他从禁中赴宴回来,与几个宗亲勋贵们一起,策马经过樊楼,偶一仰首。 他赶忙压下那些飘渺思绪,向官家与圣人问安毕,便有宫娥替他搬来交椅,坐在官家下首。他眉目平和,如往常一样客气道谢,这才抚平袍袖,屈膝在椅上占了三分。 官家看见他这样子每每来气,有时候是气他,有时候是气自己。这种人油盐不进,规矩礼法讲得比禁中最积年的嬷嬷还要好。他有时候也在想,自己如此放心他,有多少是因为他是从小到大自己的伴读,有多少又是因为他这种不显山不露水的脾性。因为足够严谨克制,才能让人足够放心,把手中紧攥着的权力,分一些给他。 而他刚来禁中时仿佛就是这样的性子,纹丝不乱,便是自己偶尔犯错,夫子要打他的手板心,他也仿佛从无怨怼,更没有呼过一声痛。为君者需要这样的好臣子,可论起私心,自己却往往不敢再细想。 官家见他接过宫娥递来的茶,待他匀平些气,才问,“晏相公一应都好吧?” 裴用忙搁下茶盏,颔首道,“回官家话,都好。临登舟前感念官家深恩,愿圣君千秋万岁,照彻大千微尘。” 官家垂眼,以手抚上膝头云鹤暗纹。浩荡天光倾泻其上,照彻阁子里的角落,他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在资善堂读书的某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午后,一边想什么时候能再逃出去玩,一边又忧心于该怎样应付先生下午的讲试。 “当年你与我一同在资善堂读书承晏先生诲,不敢说圣明烛照,只能说心向往之。愿心胸光明磊落,纳得下大千微尘。”官家微微一笑,因是背光而坐,便总觉得他面目看不分明。君王向来需要这样的不分明。 官家顿了顿,目光落在他身上,若有所思,“亦愿众星来拱,襄我政德。” 这样的考量来过无数次,为人君者在每有犹疑的时候,总要顺着心意敲打敲打,不敢交付完全的信任,因而也渐渐没有最亲近的人。 裴用眸光清明,坦荡相答,“先生临别前亦叮咛臣,慎而守中,勿复明引之名。官家德辉普照,便是臣之光明。” 客套话说完了,表忠心表完了,一时间阁子里默然无话。官家很心虚,一个劲儿使眼色给坐在一旁喝茶的圣人,圣人却垂眼喝茶,连眼风儿也不给他。 官家着急,以袖掩唇轻嗽几声,圣人才慢悠悠搁下盏子,瞥官家一眼,“你们别说起这冠冕堂皇的话,明引打小跟你长大,学了夫子文章,又不是教人这样说话!” 圣人才肯十分殷勤地看着他,“昨日大长公主到慈明殿陪大娘娘说话,将她家的宜春郡主也带来了,我远远看着,那模样品格真是不错!又到摽梅之年,只是不知道定了人家没有?” 官家故作沉思,简直是明知故问,轻哼一声,“大娘娘传你去说话,你眼风不看她慈颜好不好,成日家心里担的是保媒拉纤的心。便是没定,你又如何?” 圣人勾唇,夫妇两个很有默契地换了个眼色,话锋调转,殷切地看过去,“明引啊……” 裴用眼角一耷,依旧是恭敬平淡的声调,“官家、圣人关心臣的婚事,臣感念万分。幸得官家、圣人照拂,一路扶持臣至今,日思夜想酬报天恩,不敢有它念。更何况臣本粗人,资质鄙陋,就不必坏人佳姻,唐突小娘子了。” 圣人一口气上不来,便是这样的容貌,这样的身量气度,还口口声声说什么“资质鄙陋”,四个字不知要甩死多少东京郎君。其实当年圣人就有想为他保媒的打算,八字刚准备画一撇,他倒好,当堂向官家请旨,上怀远打仗去了。 圣人当时听了,捶胸顿足。禁中作养出这么温润的郎君,扔到一群抠脚大汉里头,跟玉白菜被猪拱了一样。谁成想他回来之后,非但没有沾惹上腌臜气,反倒多了些从容与澹宁。也许是生死风月看多了,如果说从前的他有璞玉一般的气度,如今的他,经过漠北风霜磋磨,反倒更添温莹,如风入松,如玉宇澄明时的皎皎月光。 圣人笑得人畜无害,十分温和地问,“你安心,我没有旁的意思。咱们上京女儿各有风采。譬如武平侯家白二娘子,温和淑达,定国公家郑三娘子么,聪颖活泛。我时常想帮你留意,又不知道你心向哪种,贸然反倒不好。明引,你觉得呢?” 他仿佛沉思了很久,官家屏息凝神,圣人满心期盼,都等他一个答案。谁料他只是温和一笑,“都是人品贵重,家风淑良的小娘子,臣怎敢贸然评判。” 不轻而易举评判女子,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