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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柏(2)(1 / 3)


虔意的祖母李老太君,年轻时也是东京城里顶有名的贵女,她为人不畏缩,精明又干练,做事情有条理。当年她爹爹官至尚书左仆射,过世后几房办事通不了气,竟全靠这一位嫁出去的小姑来主持门庭,把老太公的后事办得风光又熨帖,宾客无不赞服。

只是后来毕竟年老,尽愿子孙好,自己享一些含饴弄孙的清福,大爹爹过世后,就随着二叔叔赴潍州任上,安顿下来养老去了。此番千里迢迢从潍州来京,一来是为了送表哥赴春闱,二来也是因为想念京中年轻时的老姊妹们,特来奔走奔走。

孙妈妈是老太太身边的老人,每当虔意混账的时候,就喜欢援引老太太当年的风光事迹来旁敲侧击,听说太夫人总算动了会东京城看一看的念头,孙妈妈就开始掰着手指头算日子,口头禅也从“想当年咱们老太太……”变成了“等老太太来了……”

第二日虔意起了个大早,孙妈妈早已在妆台前候着了。虔意不情不愿地挪腾下床,就被孙妈妈接引着按在妆台前,她朦胧着一副睡眼,朝着镜子里打量孙妈妈,今日打扮与往常不同,褙子裙子别提多齐整,简直一丝褶皱都没有,果然印证了昨夜里她不在,是回家翻箱子换衣裳,好在今日盛装迎接老太太的猜想。

孙妈妈被她的目光看得有些脸红,轻轻嗽一声,认真嘱咐,“主伯与大娘子命小娘子与大哥二哥去接老太君,小娘子就更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端正态度,严肃认识。”孙妈妈越说越激动,慷慨激昂,“遥想咱们老太君当年,那是何等的气派,何等的威风!就连明圣皇后见了也要夸赞呢!”眉头一耷,开始说她,“小娘子今日恁么拖拖拉拉,一开始就没有一个精气神,等老太太来了,那是要……小娘子?小娘子!”

孙妈妈气的直抚心口,把已经睡伏在妆台上的虔意拉起来,又心疼又着急。虔意迷迷糊糊的,脸上还有刚刚妆台边沿留下的印痕,她拢起头发嘟囔着,“妈妈,我就是去接个祖母,再说还戴着幕篱——好沉,我出门都不戴,谁能瞧见。”

孙妈妈不跟她废话,只利索地一挥手,旁边两个候着伺候换衣裳的妈妈就一人一边架着她,孙妈妈挽起袖子亲自为她梳头。闺阁里的姑娘打扮以素净典雅为要,不能太铺张妖娆,那是勾栏样式,教人看了名声会要坏掉的。孙妈妈亲自为她挽个小髻,插上一对折股松石簪,搬过她的头对着镜子上下打量。

时有风过,她便乜着眼顺着风迹往外看,晨光熹微,透过画窗已经能看见远天泛白,真好看。淡淡的,似蟹壳青般的颜色。女孩子家没什么愁绪,随意搅着满天风露。她一时想起薛娘子的大爹爹,不知道病情怎么样了,一时想着等祖母住过来,每日就得黎明即起,再也不能在锦衾温被里撒泼打滚——毕竟祖母可没有母亲那么好说话。

马车就停在门前,素荣扶着她上车,孙妈妈也陪坐在车里。虔意还是有些惧她,规规矩矩地坐着不动。马蹄声中,风便稍稍掀起车帘,她偷偷斜着眼睛觑一眼孙妈妈,心中乐了,到底是老人家,大清早起来,马车颠簸两下眼皮子就打架。索性更为大胆,掀开一点点帘子往外看,是下过小雨后的天气,晨风爽朗,街道旁商铺摆出来的茶汤面点,在风露里氤氲生香。

此回全家皆去接祖母,大哥哥二哥哥骑马在前,高头大马,光看背影还是很不错的。父亲母亲的马车在后,紧着便是虔意、可意与孙妈妈一辆车。

郗拙没有纳妾,当年同僚朱学士是个风流种,家里家外的小娘都够组个女子蹴鞠队了,年轻时有条不紊地,尚且还镇得住,等正头夫人过了世,后院里便乱成一锅粥,隔三岔五有人来认祖归宗,一口一个爹爹一口一个翁翁,儿子女儿简直如雨后春草。居然还是出了阁的姑娘回到娘家替父亲整治那一群滴里达拉的外室与小娘。那时郗拙年纪尚轻,初来东京,看着人家鸡飞狗跳沸沸扬扬闹得满城风雨,深刻认识到了纳妾的坏处。

简直祸及子孙,家宅不宁。

他人如其名,崇尚守拙。朱家的乱子他是亲眼见证人,要是孟夫人真收拾起小娘,他顶多就是递鸡毛掸子抽自己的,真不敢也没有这个狗胆来往家里塞人。何况夫妻两个感情好,一家子和乐,没必要再去祸害旁人。官场上的同僚时常笑他惧内,他耸耸肩,大大方方地认下了。因此虽然郗公在东京男人堆里的地位不高,在脂粉队里却闯出了响当当的好声名。

郗拙的二子三女都是正室孟夫人所生,五妹寄意身子弱,禁不得风,前几日才着了风寒,孟夫人便没让她出门。

汴河走的是东南货物,祖母从潍州来,船便停靠在汴河码头。时候尚早,在一片濛濛薄雾里,已经能看见迎来送往的风帆与船上奔走的伙计了。郗拙带着孟夫人下车,孙妈妈与她们姊妹两个还在车上。可意便靠在虔意肩头打盹,一边小声嘟囔,“孃孃也忒勤快了些。”

孙妈妈按捺下性子,好声好气地直起腰来说教,“四姑娘,昔时老大人尚在,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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