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愿让那件事重新提起,更不愿让杨晓攀闹得沸沸扬扬,他只想将知晓郑氏一门的旁人尽数杀光,以此来消除他贪图美色的污点。 高廷自然明白皇帝所想,郑氏灭门之事是皇家禁忌,谁都谈论不得。 如今杨晓攀非要让旧事重提,这触碰了天子逆鳞。再者他明明可以暗中禀告皇帝,却非要在朝堂之中弄得人尽皆知,他自作聪明以为文臣与他一条心便能守口如瓶,可他忘了,有些事即便嘴上不说也会从眼中冒出来。 今日皇帝在朝堂之上受尽了窥探,那窥探下是深知秘闻的眼神,犹如盏盏鬼火烧的他浑身不自在,烧的他颜面尽失。 杨晓攀想借着此事逼走虞怀苏,甚至想拉太子下水,皇帝自然也清楚。只是因着贵妃当宠,皇帝不会轻易责罚杨晓攀,可也不会将此事再交由他,任他自作主张继续调查。 高廷道:“父皇,儿臣明白,绝不给父皇惹下麻烦。” 杨晓攀虽仍不死心,却在贵妃充满警告的眼神下,选择了退让。 高廷离开养心殿,奉命来到了内宫监牢,那朵素净莲花萎靡,摊在潮湿发霉的牢房中,他将虞怀苏接回太子府,奉命软禁在她的房中,由府中侍卫看管,由轻水照料她。 ———— 虞怀苏被关押软禁的事传遍朝野,而国子监中是最先知情的,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陈公公带走,此后多日不曾来讲学,这引起了学生的不满。 虞怀苏被带走之时,王太傅正在正义堂中讲授儒学,事后他也曾听到学生中的文臣们谈及此事内幕,而他并未理会。 他在先皇时期曾任尚书令一职,在权力更迭中他全身而退,高渊继位后他便主动提出告老还乡,高渊念及他是朝中元老,加封为太傅准许在国子监讲学。身为老臣他自然知道郑氏灭门的真相,明哲保身,他才不会议论此事。 直到春社日,太傅王远思带着王文君回王氏本宅,男子负责祭祖,女子多是聚在一起玩乐。王夫人是王文君的姑姑,姑侄二人皆是不屑依附他人之人,因此她十分宠爱这个与众不同的侄女。 王文君在夫人房中见到了一副美人图,形神兼备却被本人还要美,真是妙不可言。 “姑姑,这幅美人图是哪位画师所作?可真美。” 王夫人看了一眼美人图,有些惋惜道:“这是位女画师所作,姑姑也很喜欢,本想也让她给你作一幅画的,如今怕是不行了。” 王文君回过头来:“女画师?为何不行了?”她突然想起那日上元宫宴上结识的女画师。 “那女画师被陛下召进了宫,不知为何与罪人之女扯上了干系,正在被软禁呢。”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姑姑,我认识你说的那个画师,曾在上元宫宴上见过她。”王文君拉住王夫人的手,焦急询问。 王夫人谨慎的看了看外面,盯着王文君小声道:“这事关宫廷秘闻,你万万不可与外人道。” 王文君点点头:“好。我绝不会与旁人提起,姑姑。” “这与十几年前一桩案情有关。” “什么案情?” “那是你还太小,是十几年前的嫡女赤诗案,这也是名门郑氏灭门的起因。” 十五年前,南虞有五大名门望族,郑王李崔卢。各家子女皆是在朝为官,或在外经商,无一不是光耀门楣。 郑氏一门亦是如此,除了这些为官和经商的男子外,郑氏嫡女同样久负盛名。嫡女不但身份尊贵,还颇有才情,自然被氏族和皇族求亲之人踢破门槛。 这位嫡女学识过人,饱读诗书史书,从书中早早明白了儿女情长不过虚妄,也见惯了许多意气风发的女子为情所困的故事,她惊觉似乎女子除了婚嫁生子再无他用。 她自然不愿过这样的日子,也不愿涉足这样注定凄苦的以后。 她开始为那些诗中的女子平反,给许多诗都写过批判注解或释文,其中最有名的便是关于“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一句的释文。 这句诗本意分明是批判那些奢靡享乐之人,是在关切国家存亡的命运,却成了当今文人来用作诋毁女子的典故。 郑氏嫡女自然看不得这些迂腐的男子来诬蔑女子,因此写下了一篇释文,为诗中商女为天下女子正名,更为诗文正义,将诗中之意昭告天下。 商女并非不知亡国之忧,只是她们迫于生计吟唱,为博得看官一笑,实为无奈,实为身不由己。若能够选择,她们决计不会沦落风尘,成为一名商女,可这世间容不得她们开口,也无人听她们诉说。 欲吐而不快,欲诉而无门,是全天下女子的悲哀。 释文一出,引起文坛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