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怀苏抬眼看她:“老师教过我一诺千金,我与别人做了约定还没完成,只要我完成约定就能平安回来。” 郑容禾的诧异不言而喻,她自己躲了那个地方十几年,可如今她的小虞儿却要陷进去了。 皇宫就像一个金碧辉煌的牢笼,被那累累宫墙圈禁,里面住着被欲望冲昏头脑的困兽。一道宫墙就是一层锦衣,要想体面的活命就要在脚下垒满尸山血海,到那深宫最中心去。若想离开,就要一件件脱掉锦衣,甚至是剥皮削肉,其下场根本谈不得体面。 “老师,我一直记得你的话,只是有些事由不得我做主,我做这些就是为了能够真的脱离皇宫。” 郑容禾一言不发,仿佛被挖去了心魂,良久她才说出一句话。 “原来进了那个地方,身或心就真的由不得自己了。” 郑容禾眼神空洞,仿佛是在说自己,又仿佛是在说别人。她一直是温和的,坚韧的,与世无争的,可眼下她又是如此脆弱,布满累累伤痕。 虞怀苏从没见过郑容禾这幅模样,哭着追问:“老师,你怎么了?老师……” 郑容禾突然抓住她的肩膀,泪眼中透露着坚定:“小虞儿,我要你答应我,日后在宫中决不能说认识我,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说!若是有一日瞒不住了,你一定要将所有事推到我身上!你记住了没有?” 虞怀苏哭的更加厉害,说话时上气不接下气:“老师怎么了?为什么?难道你不要我了?” 郑容禾通通不回答,只是一再追问:“你回答我!记住没有?回答我!” 虞怀苏哭着点头:“记住了!我记住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我认识你的。” 听到虞怀苏的回答,郑容禾仿佛松了一口气,瘦削挺直的脊背弯了下去,口中喃喃低语:“你一定要记住,否则我绝不会原谅你。” “好!我记住了,老师。”虞怀苏一面说一面点头。 郑容禾温柔的为她擦去眼泪,柔声道:“快回去吧,日后不必再来看我,除非你真的平安出宫回来。” 虞怀苏从袖中抽出一张银票,这是她在宫中得的嘉赏,全都塞到了郑容禾手中。 “老师,日后不能来看你,这些你留下,门外还有些用度,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好。走吧!记住你答应我的!一定要做到!” “知道了,老师。” 虞怀苏走到门边,依依不舍地关上了木门,门关上的瞬间,屋内的油灯也熄灭了。她眼眶一热,泪水又滚了出来,一边擦泪一边上了马车。 掀开帘子那一刻,高廷看到了虞怀苏哭红的眼睛,在他目光中她坐进了马车,泪水无声掉在衣裙上,仿佛烫出了一个个小洞。 高廷又一次见到这张素净的脸破碎,沉静如她,原来也会有如此失控的时候。 “吵架了?” 虞怀苏摇了摇头,抹去脸上的眼泪。 “那是舍不得?” 这次她点头又摇头。 高廷顿了顿:“下件事若是办成了,你还可以回来。” 她摇头道:“暂时不会回来了,除非是真的回来。” 直到马车在城门外停下,二人都没再出声,各自坐着闭目养神,只等丑时一刻城门打开,再返回太子府。 很快城门被打开,听到声响的二人也睁开了眼,外面天还是暗的,马车缓缓驶入城中,一夜行程犹如梦幻,此刻梦也醒了,只余下悲伤仍在心头萦绕。 虞怀苏靠着车厢轻声道:“昨夜真是多谢老爷了。” 高廷闭着眼道:“不必急着谢,让你回去还不知是福是祸。” 虞怀苏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因为他说过宫中会有许多双眼睛盯着她。“老爷说的可是那里的事?”她的眼睛望向皇宫的方向。 高廷睁开眼,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然后点了点头。 她视线虚浮在皇宫上,想起昨晚郑容禾的话,她知道她是有难言之隐的,不由有些感慨。 “福祸本相依,凡事皆有两面,好或坏,由天定或贵在人为,除此外只有顺其自然。” “你倒是看得开!” 马车在太子府后门停下,高廷眼前的人又恢复了往常的沉静,这里似乎有一道魔咒,昨夜在城外会哭会笑的她,倏忽之间被抽走了灵气。 朝鼓声传来,再过不久就得动身前往皇宫了,二人各自回房更衣,又在正门外的车辇中上汇合。一切都与往常并无不同,可一切早都变得不同了。 高廷早已端坐在车辇中,身着朱红色朝服,神清气爽毫无疲惫之色,只是神情稍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