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滚滚,马蹄轻快踏在石板路上又一跃而起,恍若奔腾在无人之境。 车厢内温暖如春。怀中铜盆烧得越来越旺,云凌嫌烫,信手丢去一旁。松了松身上狐裘,阖眼待马车驶进监天司的大门。 厚重的朱漆大门缓缓合拢,有侍从至车畔相迎。怀思只觉周遭气氛颇为怪异,可谓紧张,孱弱的少年让门内所有人毕恭毕敬。周身威压不敛,怀思从云凌精致又甚是年轻的脸上竟也看出“威严”二字。 许是未经朝代更迭,监天司内一砖一瓦百年不改。此处,怀思来过。 “大人。” 云凌颔首,将手中盲杖扔给侍从。抬手对怀思示意:“钟离姑娘,请。”亲自领路,大步流星往监天司深处去。姿态潇洒,丝毫不见街上那般小心翼翼。 “你可是真看不见?” “小人甫满周岁便入此处,十五年来磕碰多了,自然知何处有何物。”云凌似证明般,小跑几步后抬脚跨过月洞门内嵌着的门槛,待怀思行至,再右请。 长廊分隔着宽阔的前殿与规整的后院,几番辗转,云凌在一处小院前停下了脚步。小院左右是厢房,以花墙相隔。中央建有一座二层小楼,雕梁画栋,甚是精美。 云凌将怀思带至西边厢房,恭请道:“委屈钟离姑娘暂住此处。若是有何不周,还请姑娘与小人说。” 待二人步入小小前厅,云凌摒退左右,请怀思上座。许是方才步履匆匆,一落座云凌便捂着心口咳嗽不停。 怀思忆起,上一世的怀谟未满五岁,一如前几世,夭折在凄寒的冬日。又想到极北之地的风雪,蓝衣白衫的青年跃入阵眼,不久后随大阵化为清气,只剩一缕被同门抓住的残魂。两次月圆,数次踏入眩目的月华之中,这一世仍不见蓝衣青年,眼前是清瘦的锦衣少年掩面痛苦着。怀思握紧双拳,忍住不想去中止云凌的痛楚。 “让钟离姑娘见笑了。” 咳嗽终于停了,怀思也松了口气,克制住的鼻息,轻轻一抽,是心疼。 怀思没有错过云凌唇角的笑,无谓这是否也是云凌的试探。 “小人先天积弱,便是宫中御医也束手无策。上一任国师言,这是小人能算会卜的代价,越是疼痛难当,所卜得的讯息越准。”语罢,少年笑得羞赧。不闻怀思回应,云凌似是有些难堪,起身道还有公务在身,中断了谈话。 终是不忍,怀思也站起身来。“云大人。” “保重。”怀思真诚道。 “多谢钟离姑娘,失礼了。” 监天司内事事井然。云凌走后,怀思欲与屋外侍候的丫鬟聊上几句。丫鬟礼数周到外三缄其口,连院外的侍卫亦是如此。 “退下吧。” 赶走欲守在身前侍奉的丫鬟,怀思倍感无趣。云凌虽未明言不让自己出去,院外重重把守只怕是保护也是□□。 怀思盘腿而坐,细细复盘起这几个时辰的经历,云凌俨然将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条。 “卜师……” 云凌谦称小小卜师,依其言,“上任国师”及众人态度,只怕云凌便是现任国师。惊讶之余,怀思心中还生出些莫名的惶恐。只怕云凌所言的“借势”,不止是请个吉祥物这般简单。 怀思对卜术亦有耳闻。掌门便以善卜闻名,能算过往,可知未来。便是怀思寻得的怀谟的每一世都是先由掌门卜得,再请长老助力往来。能者可算过往,可窥未来。难道云凌也有几分这般本事? 不知可是云凌早早卜到今日,算到自己。不知他还算得了什么。 终于夕阳西沉。怀思在屋中枯坐了整天,才听到云凌归来的声响。进出隔壁主院的脚步声渐无,怀思推开房门,亦不见屋外值守的侍卫。 十六夜的圆月自太阳落山时从东方升起。得月华感召,怀思跨出门槛,合拢房门时铜制合页咿呀一声,将“我出门啦”的消息告知隐匿于暗处之人。月中两夜的满月蕴含的灵力最强,昨夜已平白浪费,怀思迫不及待想完成正事。 穿过花墙,主院楼上的云凌推开了窗,居高临下朗声道:“钟离姑娘。若是找小人有事,还请上楼一叙。” 又道:“小人有疾,不变下楼相迎。”云凌双目仍阖着,看起来是个合格的瞎子,理直气壮。 “云大人怎知我要来?”怀思仰头回应,一语双关。 怀思记得原先的监天司只有高耸的观星楼,不知此楼又是何时建起。 推开黄花梨木制成的雕花房门,怀思心道云凌倒还真是会享受。走进屋内,拾级而上。迎面是淡淡的暖意与馨香,皆出自二楼铜炉中的木炭与香料。云凌换了一身如墨锦袍,倚坐在窗边榻上,面前小几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