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八、九。就算祁无疾为了家族利益,出于本心无人指使,也得是朝中有人给他通风报信才行。否则凭他小小一介郡城守备,又远在千里之外,哪有途径第一时间获知消息。 罗家是最怕你父王克承大统的人。当年我袁家受罗家排挤诬陷,我的祖父、父亲,还有几个已经成年的哥哥,全被害得下狱处死。只剩下你祖母和我尚且年幼,一个罚入掖庭做了官奴,一个匿在白家做了仆佣。 罗、袁两家血海深仇,罗文远绝不会眼瞅着袁家迎来翻身机会。眼下屈丞相已遭免职,放眼朝堂,还敢和他正面硬刚的,只剩下我这么一块碍眼石。 大行皇帝登基伊始,就着手对吴王、齐王等几个成年兄弟大幅度削藩,导致如今皇族宗室势力衰微。新皇年幼,秦太后母族又子息不旺,皇帝陛下身处深宫,无人可依。罗文远正好蚕食鲸吞,趁机窃权。 前些日子刚把侄子安插进大内禁宫,今日朝堂之上,又有他的党羽跳出来,上表奏请将吴郡太守罗武运——就是罗文远的第二个嫡子,改调洛阳为令。加上负责京都城防的卫尉卿卞吉庆,又是他的儿女亲家。西京城如今里外四周,被罗文远的人包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反观我们袁家,除了崇真年将及冠,其他几个孩子年纪都小;你父王这一脉更不用说,就枢儿这么一根独苗,万不敢让他丁有点儿闪失。 可惜我袁涛寿空有一身蛮力,国仇家恨,欲报无门。再说就算杀得了罗文远又有何用?‘有其父必有其子’,他的那个大儿子,奸、猾、贼、狠,比罗文远有过之而无不及。要想社稷安稳、袁家太平,就非得把罗家整个儿连根拔掉才行。玄珠啊,复仇之路,道阻且长。” 乐玄珠沉默片刻,眼神坚毅说道:“道阻且长,行则将至。” 按照往年惯例,十月初一这天,罗氏家族也有家庙祭祀,时间通常定在巳时以后。 要等罗家在朝为官的大宗小宗的家主们,日出七刻前陪皇帝陛下祭祀完天地,散朝回了家后才能开始。 族中在京的四代同宗所有男丁(即俗称的未出五服),统一祭奠过共同的老祖宗后,才能再各回各家,各给自己辞世的父亲、爷爷辈烧纸钱、送寒衣。 在罗蓝田心里,父母远比那些见都没见过的老祖宗重要得多。从他十四岁那年起,每到祭扫上坟的日子,他就天不亮爬到骊山九龙峰上,面朝忻州方向,焚香烧纸叩头遥祭,然后赶在巳时之前回到城内,参加族里的统一祭祀。 骊山是大兴国历代帝陵所在,不许国人种植放牧。除了守陵人和采药人,平时人迹罕至。 九龙峰拔地一千多米,常年更是人影儿见不到一个,是个躲开繁杂俗世,清清静静天人对话的好去处。 初一前一天下午,罗蓝田独自出了城。初一日寅正时分,带上一捆香烛纸钱,还有两个花花绿绿的大纸包袱,里面包着预备烧给爹娘的寒衣,顶着料峭寒风赶到骊山脚下,马栓密林,徒步登山。 到达峰顶时,天刚蒙蒙亮。罗蓝田走去北边悬崖边的一棵大松树下,那里有块平坦的大青石,是他往年摆放炉龛供品的祭奠台。 正拿着麻布蹲身擦拭青石板,忽听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罗蓝田猛然起身回头,隔着十几步的距离,与气喘吁吁刚刚爬上来的白泽御面面相觑。 两人谁都没开口。片刻之后,白泽御先行挪开视线,垂眼去看石台上的旧炉龛和花花绿绿的大纸包袱。 罗蓝田则死死盯着她手里的白纸包袱。 大兴国丧礼传统:亡故较久者的寒衣,用五色纸剪成;新亡者的寒衣,则需用白纸裁剪。为了方便卖家和买家取货方便,寒衣外面的纸包袱也是颜色上一看便知。 场面有些尴尬。 白泽御本着“先到者先得”的规矩,自觉往东走开二三十步,也找了处平坦开阔的地方,放下手中纸包袱,又去解背后褡裢,然后从褡裢里拿出几个漆木圆盘一溜摆好,接着开始往里面摆放干果肉脯。 罗蓝田心里有些纳闷,白泽御这是在祭奠谁?忖度着总该不会是他的父亲母亲——前两天船舫内明明听袁崇真说过,白泽御进京是为了参加明年的春试。而大兴国明文规定:士子丁忧三年之内,不得参加会试国考。 但他懒得上前打听,一来不是个爱管闲事的性格,二来前几天自讨没趣的前车之鉴还记忆犹新。 管他跑来山上祭奠谁呢 ,与我罗蓝田又有什么关系。罗蓝田转身重新蹲下去,把香点燃插进炉龛,捻开纸钱开始化纸。 大兴国上坟习俗:焚纸钱烧寒衣的时候,嘴里要念叨死者的姓名、祖籍、辈份,这样死去的亲人在地下才接收得到,而且还要边念叨边哭。 罗蓝田和白泽御两人倒好,一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