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手机。 他倒不担心公司里会出什么事,因为凡是冯域能够解决的,都算小事;倘若冯域当真遇到了处理不了的事情,他也自然有办法找到自己;至于余知予那边,就更不必担心了,先不说自己临走时给她发了信息,单说余知予这个人,也压根根本不是那种“小鸟依人”的粘人小女生。 厂长办公室里,章伯正举着放大镜趴在一小撮茶叶上研究着什么;他不时地将视线从老花镜后面挪出来飘向门口,直到钟原终于出现在视线中,他才坐直了背,端笑起来。 仍旧是这种笑容,如同此刻窗外如水的暖阳;只是眼周挂了点浅浅的乌青,所幸戴了副老花镜,不易被察觉。 待二人互相“确认”了昨晚都“睡得很好”以后,钟原再次直奔主题,接着昨晚的问题问下去: “章伯听说过‘先元’这个名字吗?”钟原拉了把椅子,在章伯对面坐下,双手自然地在桌面上方拢成一个半拳;他耸着肩膀,眼神虔诚又谦逊。 章伯略想了一下,抬手将架在鼻梁上的老花镜摘下,露出两个乌青的眼圈,笑着说道:“钟原呐,到了我这把年纪,记性总免不了差了些,就算听说过,日子久了怕也给忘了……” 昨天晚上,这位老人辗转难眠,直到自认找到了一个抵御钟原的那些问题的几乎称得上是“完美”的借口——年迈善忘。 他注意着钟原脸上的表情:瞬间的失落立即被淡然的平静取代,好像这个答案对钟原来说,虽算不上满意,至少没让他感到意外。 即使章伯已经对能想到的,今天可能发生的情况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可是钟原的这种反应还是让他感到些隐约的不安:这孩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呢? 章伯的不安没有错,刚刚的这个回答,的确算是在钟原意料之中的;钟原看得出昨晚章伯是在有意闪躲,不想提起这个人,尤其刚刚的回答,也印证了钟原的猜测: 父亲当年既然在报纸上登了寻人启事,章伯岂会全然不知?况且这一整版的架势,足见要找的人对父亲的重要性,以章伯与父亲的交情,当真会不认识?再言之,这样一个看起来十分重要的一个人,不过才过了这几年,就真的至于“忘记了”? 那么这个对父亲而言十分重要却又从未对自己提起过的人,究竟是谁呢?又是什么原因,让章伯也对这个人三缄其口,讳莫如深呢?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钟原抬手搓了搓鼻翼,用个轻松的笑容来回应章伯暗地里按捺着的诧异。 章伯心里长舒一口气,暗自庆幸自己的这个借口实在高明,那句“谢天谢地”居然也险些没忍住脱口而出。 钟原缓缓起身,慢步踱到窗边。院子里来往着忙碌的茶农,清雅中夹着青草味的茶香从窗户的缝隙钻进室内,令人舒爽得仿佛在盛夏天里喝了口冰水,惬意极了。 “我想出去走走,章伯有什么好去处吗?”钟原突然转身,笑岑岑地问道。 章伯好像还没从刚刚的“劫后余生”中缓过神来,三秒钟的时间里眨了有十多下眼睛,却愣是没从嘴里挤出一个字。 “不如——”钟原见状挑了下眉梢,深黑的眼球像蘸饱了墨汁的毛笔尖,“就去我昨晚问的那个地方,那个石桥川,章伯您看好不好?”他又快走几步回到桌前:“您说过的,不算太远。” 章伯心中暗悔着昨晚自己说的那句“不算太远”,即便这是事实;不过好在自己做好了准备,倒是不那么慌了:“对对,不远;只是靠近村子那里全是小路,车开不进去,只能步行。” 记好章伯说的大体方位,钟原便大步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