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雨才正式落下来;雨滴噼里啪啦地敲着玻璃窗面,越积越多,终于汇成了小溪,沿着玻璃笔直地流下来,像受了委屈的孩子无声的抽噎,只是无人问津。 雨停之时,天边多了道彩虹——天亮了。 钟原收拾妥了方才下了楼,明亮的眼睛同窗外初升的太阳一般无二。 “先生早!”匡嫂恭敬地打着招呼。 钟原同样笑着回应,那笑容既平静又自然,如同昨晚他彻夜睡了个好觉一般。 他扫了一眼桌上丰盛的早餐,家仆匡嫂正将热好的牛奶倒进杯子里。 “迦同呢?”钟原问道。 因为餐桌上只备了一份餐具。 匡嫂支吾着:“哦,小姐她……许是还没起呢……”她的目光飘忽着有些难以掩饰的无所适从,看得出来,这个朴实的中年妇人,的确是不擅长撒谎的。 钟原一眼就将她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是还没起呢,还是昨晚压根又没回来?”他的目光锐厉又严肃,果真将本就心虚的匡嫂惊了个抖豁。 见匡嫂不再言语,钟原怒气顿生:“这丫头,越来越放肆了!”说完,他又转脸看向一脸不知所措的匡嫂,“您也不能老是这样的惯着她,总归是个姑娘家。” 匡嫂一面“是是是”地应着,一面将已经倒满的牛奶推到钟原面前,劝他先吃早饭。 她当然知道钟原一直都有派人保护着这个妹妹,因此这样的“惯着她”在她看来也就变得理所应当起来:这兄妹俩几乎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僭越过主仆的情分不说,单是这种日积月累的情感,已经由不得她不疼惜他们;尤其现在,偌大的家里,就只剩下他们三个人。 抬手间,钟原注意到匡嫂左手手腕处露出一小部分胶布,他知道那是处旧伤,已经有些年头了,想是昨夜的雨让她的旧伤又复发了,便不由地对自己刚刚有些严厉的态度感到愧疚:“昨夜的雨——您这手,又痛了吧?”他的语气中带了温和与关切。 匡嫂一惊,慌忙地将袖口往下扯了扯,来挡住袖口处露出的胶布:“哦,这个这,它不碍事,不碍事……” 钟原浅浅地叹了口气:“这样,我还有事,过会儿我让冯域带您再去拿点药。” 匡嫂笑着点点头没有说话,钟原也匆匆地吃了几口便出了门。 离开家,钟原的车径直开去了郊外,那个叫寸湖的地方。 他之前从不曾想到过来了解像这样的一个地方,直到六年前,父亲将他带来这里,向他讲述那个一直被反对直至被迫搁浅的计划。 钟原还是头一次看到父亲殷切渴求又带着伤感的目光。当那束目光从饱经风霜的眼角不经意间倾泻而出的时候,钟原感受到了一种类似一道电光从背后猛地划入眼帘般,直击心底的震撼。 三年前父亲因病过世,钟原终于决定将这个计划变成现实,只是没想到,又遇到了新的麻烦。 跟拆迁公司的人出出进进一整天,回到公司时已是傍晚,钟原只觉得精疲力尽。 冯域还没走,钟原刚一露面,他便起身迎了上去。 “先生怎么这么晚还来公司?”冯域边问着边扭头看了一眼周围空空的走廊,一改前一句严肃的口吻,朝钟原这边凑近了些低声说道:“该不会是昨晚没喝尽兴,打算今晚继续吧?” 冯域是个开朗又帅气的大男孩,性格温顺又谦逊。在公司里,他是钟原的助理,私下里,因为二人年龄相仿,话语也比较投机,所以,更像是朋友。 二人经常下班后一起出去吃饭,有时还一起攒个酒局——比如,昨天晚上,两个人再次“把酒言欢”直到深夜。 钟原没有回答,直接推门进了办公室,冯域一时猜不透他的心思,只得紧随其后,也跟了进来。 趁着钟原挂外套翻文件的空档,冯域的嘴一直没停过,开始一本正经地汇报起工作来:“那我就顺便跟您汇报一下明天的工作行程:十点半,拆迁公司的曹总会来跟您做工作计划报告;下午三点,有个视频会议,是关于各区分销商对本季度的销售情况总结,这是统计数据,”说着,他将一份资料递到钟原手中,“哦对了,还有,后天晚上七点半,梅园大酒店,有个慈善晚宴——以上,您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我补充说明一下的?” “晚宴?”钟原停下正翻着文件的手,抬脸问道。 “对,是辛老那边的圈子,”冯域抬手指了指衣架上一套崭新的西装,“这不,那位上午就把这个送来了。”顿了顿,他又一脸无奈地撇撇嘴,补充道:“嗯,必须去……” 冯域自然知道钟原一向讨厌应酬,尤其这种听上去就满是铜臭味的“晚宴”。而他口中的辛老,全名辛历,与钟、余二老也是挚友,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