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原的话,的确合情合理。 一路上,钟原一言不发,只将车开得飞快。 路边的大树哗啦啦地扬着叶子从车窗旁经过,却根本来不及在车窗玻璃上留下半秒的影子;车轮飞快地碾过坚硬的柏油马路,一刻也不停地狂奔着。 只用了二十分钟,车子便从市区蹿到了东南城区的峡口路。 下了车,钟原远远地看见余知予的车停在门口,便径直朝余家的别墅走去。 那幢白色的房子,此时正安然地矗立在那儿:阳光正好,草地正绿,花儿正香;一旁的秋千上,还有几只蝴蝶正欢脱地拍着翅膀。 可是别墅可见处紧闭的门窗和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却在隐约中透着一股神秘又诡异的气息,让紧随钟原身后的许菱有了提防。 “别开门!”就在钟原的手碰到门把手的一瞬间,许菱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他大声喊着朝仅仅几步之遥的钟原伸出手去,本能地试图将他拉回来。 但是为时已晚,一股强大的力量夹杂着碎片瞬间涌出,那气势就像突然发怒的狮群,想立马将人吞掉一般。 许菱一跃而起扑向门口的钟原,飞扑的力度加上来自爆炸的气浪,两人被推得离开门口足有四五米的距离。 钟原根本没有时间反应,也完全没来得及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过度嘈杂的那个瞬间过后,他只觉得身上不知是哪里痛得钻心,自己想动又动不了;等到身上的痛感逐渐消失,眼前凌乱又可怕的一切也都跟着模糊了起来;他觉得眼皮越来越涩,越来越重,渐渐的好像只有呼呼的声音环绕在耳边,分不清是风声还是别的什么声音。 许菱来时穿了外套,因此只有胳膊受了伤,意识也还算清醒。他挣扎着挪向一旁已经昏迷的钟原,推了几下,钟原却仍旧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再低头看时,才见钟原身上白色的T恤已经被鲜血浸湿,殷红的液体在雪白的衣料上肆意蔓延,像古时征战南北后在地图上吞并的领土一般,急速扩大着范围。 钟原彻底醒来是在几天以后。 伤口感染引起的连续高烧和身上背上的伤口流失的血液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不已,脸颊干瘪得仿佛只能勉强嵌住五官,精神更是吝啬到连直矗着的目光都是空洞散乱的。 考虑再三,许菱还是把余知予在那场爆炸后失踪的消息告诉了钟原:余家别墅被那场爆炸夷为平地,紧随爆炸而来的一场大火又将刚刚形成的那片废墟吞噬得干干净净。 钟原即使再无法接受也不得不明白,高温几乎会毁掉一切可以证明曾经是生命的东西;而同样作为一名警察的自己当然知道,许菱口中的“失踪”,只不过是对无法断定死亡的一种保守的说法;而之所以无法断定余知予的死亡,无非是因为已经无法找到她的尸体罢了。 钟原干涩的眼中早已流不出眼泪,他脑海中反复回荡着跟余知予有关的画面——那些二人从相识到相恋一同走过来的这许多年里,她的笑容,说过的话;还有两个人一同许下的诺言,一同勾画的美好未来……每一帧,最后都成了锋利的刀,在旁人听不见的角落里,一下下刺着钟原的心。 他就如同一具被吸走了灵魂的肉囊一般,只将两只空洞的眼睛直直地仿佛要看进天花板里一样;本就失了血色的脸,脸色更是差到几乎跟病房里的床单一个颜色。 出院后,钟原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结束了自己的警察生涯。 所有无可奈何的背后都或多或少藏着心酸的原因,比如钟原现在做的这个决定——那个愿意继承家业只为哥哥能安心做个警察的迦异死了,自己理应像他一样重新将整个元盏背到肩上,为着这份责任,他的梦想又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真正的钟原已经在那场爆炸中被炸死了,如同那同样被炸死或者炭化了的爱人一样。那枚婚戒也被他锁进了抽屉,一同被上锁的,还有钟原那颗同样等不到主人的心。 可是,这件案子却并没有因为那场爆炸抑或是钟原的离开而停止,人口失踪案仍在继续,只是再无新的死者出现;最棘手的是,所有的案子,侦破之路毫无进展。 几天后,尧市警察局办公系统突然遭到黑客入侵,百十台电脑的屏幕瞬间黑成了墨汁色;漆黑的屏幕上荡着几个白亮的大字: 锦瑟之殇,濯世之诓—— 十苓夫人。 两行字,只停留了几秒便消失了,系统也瞬间恢复正常,仿佛短暂的出现就只是为了示威而已。 后来许菱才发现,跟那两行字一起消失的,还有那个听上去就诡秘得有些深不可测的女人:十苓夫人。 没有线索,没有进展,也没有结果,这宗案子也就这样被悬了起来,再无人问起。 【八年后】 日子在两千多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