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才答应了联姻吗?” “差不多吧。”海余音绕了绕自己的头发,她的头发是黑色的,柔顺地垂在胸前,像海底不见光的植物,“那时候,觉得可以和他一起救人,也很不错的。” 她以为是两个人的志同道合,只是没想到,是他一个人的一心为公。 他的拯救苍生,所图甚大,所求甚远—— “单个人的力量是没办法和天地之力抗争的,你把人捞上来,但人总要出海维持生计,你一个鲛人,救不来所有落海的人。” “生老病死,是自然法则!你要与天争,要的太多了!” “只要贡献出你的力量,南海一带风调雨顺,渔船出海平安归来,妻子不会失去丈夫,孩子不会失去父亲。” 山神爱世人,救世却生野心。他怕自己救得太少,所以拉上她一起。 乌山地宫,画地为牢。 何谓牺牲?献自己以敬天地。 山神以神力设下阵法,让鲛人公主永镇乌山,从此南海的百姓,都能得到鲛人的庇护。 “他道貌岸然地说着行善积德,以为能成就功业。可人是健忘的,人们过上平安幸福的生活,没有苦难,谁来信奉神啊?” 海余音的笑声如浪涛一般在这间潮湿的石室里回荡。 功德。 这两个字如人间的金银,压在修行之人的肩上,教人克己,也教人求索。 山神困住了鲛人,也同时困住了自己。 神非万能,非全知,非永生。他不循道,便为道所弃。 他在当年设下此局的时候,可曾想过被他囚禁的鲛人是海里自由的生灵,她在海里拯救落水的百姓,托举破损的渔船,把一个个凡人载回岸上。 只因她救的人少吗? 以心论,以行论,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善小而不重,勿以善小而不知。 如今,恶因已得恶果。 山神消散,鸠占鹊巢,投机者造假神,愚弄百姓,鬼魅暗生。 魏瑰心下叹息,转而问道:“这里的女子首领,你知道多少?” “感觉上只是修行之人,有点本事,但不多。”海余音好奇,“她怎么了?” “她的身体里有两个人,一个妖娆,一个端肃。” “啊,难怪有时候觉得怪怪的。”海余音点了点下巴,“见我的都是后一个,气质和容貌有些违和。相由心生,这么看来,她不是身体的主人,另一个才是。” 魏瑰:“她有何所求?” “求长生,求法力,求财运,她都要,”海余音笑不达眼底,“贪婪又残忍,愚昧又狡诈。” * 四六沿着泓之所说的路线进了地宫。 他没有织梦丝的限制,来去自由——就是可能会迷路。 这里修得挺绕,是怕地下的人走脱吗? 四六转来转去,终于在一处地面找到了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织梦丝?”四六落地捡起那一小截,织梦丝轻易不会断,只能是魏瑰自己弄断的,她还清醒着,就是安全的。 他按捺住激动,观察这个房间的异常。 右侧有一道暗门,他闻到了怨气的味道,钻进去后,便听见两个女人在说话,说着说着还要吵起来。 “姐姐,那个怪物已经控制不住了,买来的人都不够她吃,我们为什么不走?这些年赚的钱已经够我们享用一辈子了!” “你懂什么,那是山神的化身,要是能把她的力量化为己用,我一定能不受任何限制,到时想去哪,想做什么不可以,钱财唾手可得。” “缪含雅!你修炼脑子修出毛病来了?人不做,非要白日做梦,你都说了那是神,你要怎么杀?舍么舍不下,打么不敢打,每次见到她不还是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缪含雅声里含怒:“缪含影,你忘了我们是怎么变成这样,忘了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她手里聚着怨气,挥手击碎了一盏石灯。 “缪家覆灭,两个孤女,谁也不在意我们的命,被丢进鬼窟里,没了我,你早就被吃了。” “是我挡在你前面,是我忍着被啃食殆尽的痛,觉醒了修鬼之法。” “没有力量,我们就要处处受制于人,我不争命,别人捏死我们和捏死蚂蚁一样简单,钱有什么用,能守一辈子吗?” 四六嗤之以鼻,心道:“那些孩子不也被你们当做蝼蚁肆意玩弄揉搓,没本事和强者对抗,就做刀俎对更弱的人下手。争命?用无辜之人的命来垫脚,却说得大义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