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起来容易,可真到了付诸实施的时候,那将是无比危险与艰难的行动。 行刺是一回事,行刺成功是另外一回事,得手之后能够全身而退更是难上加难。 骆养性苦心经营锦衣卫十余年,身旁随行高手决然不少,不会让刺客轻易近身。 二百两金子的赏金倒是能让兄弟三人逍遥快活一辈子,可也得活着来花才行。 摆在他们面前的有两大难题,一个是目标,一个是时间。 目标不死,他们就得死,目标被刺死,他们也不一定全能继续活着。 三天的约定便是他们的催命符,定下的时限,他们想拖延半天的可能都没有。 陆尚不禁暗自自责起来,带着两个兄弟陷入生死未卜的绝境,心里很是后悔。 话说回来,像他们这样的锦衣卫,没有关系来帮衬,想要富贵,全凭运气。 他是不想庸碌一生了,但就这样轻易送死,那也是很不情愿的,即便有巨额赏金的刺激。 交流了一番,大家了解情况之后,屋内便寂静起来,这金子果然不是好拿的…… 在三兄弟认真分析筹划之时,他们的行刺目标也在自家府邸里与人集思广益。 骆府的正房依然灯火通明,以骆养性为首的一群人在饭后商谈。 房间极其宽敞,除了正位之外,两旁各列有两套桌椅,门口摆有连排式山水画屏风,迎与之对应的墙上悬挂着宋代黄庭坚的书法佳作,两侧门廊入口处更是放着两个近一人高的元代青花大瓷瓶。 身着淡绿色锦袍的中年汉子怡然自得地坐在红木太师椅上,捋了捋下额的长须,端起摆在穿花卉纹方桌上的茶碗,微微喝了一口,才缓缓地训诫道:“二弟昨日行事过于鲁莽,眼下乃是非常时期,太子殿下审查甚严,我等言行均须慎之又慎,今后万不可如此!” 说话口气虽然很是和缓,可略显低沉的言语之中却带有浓重的威严与不满,身边这个年纪最大的弟弟给自己带来的麻烦也是最大的。 仗着自己在四个兄弟之中排行比较靠前,骆养德听了兄长的教导却不以为然,嘴上附和着说:“既然大哥如此吩咐,弟弟我给他三分薄面便是。这陈茶真是苦涩难喝,等明前茶下来,就有口福了。” “明前茶”就是清明节前采制的茶叶,而众人所喝地便是西湖龙井,因其外形匀齐俊秀,色泽绿中显黄,香气清新持久,味道齿间留芳,在万历年间便已成为名茶。 虽然距离清明时节还有半个月左右的时间,但骆养德也已经盼上了,顺便岔开话题,给自己个台阶下,当众被兄长教训,面子上委实过不去。 府上众人所喝的西湖龙井不光不花一两银子,浙江茶商还会在每年新茶下来的第一时间,便会派快马送抵京城上贡,除了皇帝之外,还有诸多大臣可以享用…… 骆养性深知自家二弟放荡不羁的本性,从小到大,带来麻烦无数,只有父亲可以管教打骂,等到自己当家,已然无法控制他的言行,想来也是颇为头痛。 昨日二弟居然在查抄阳武侯府邸的时候带队在外面看热闹,继而让东厂损兵折将,真是让他在今日上朝时大为惶恐,好在太子没有迁怒于他,不然骆家真是要大难临头了。 骆养德见到兄长还在迟疑沉思,态度依然故我道:“大哥莫要担惊受怕,一个毛还没长齐的黄口小儿,仗着有孙传庭与黄得功等人撑腰,就敢大肆打压忠臣勋贵。等孙传庭率部回了陕茜,京城还是我等兄弟的天下,大哥掌控锦衣卫多年,厉害关系盘根错节,岂能是一个黄口小儿所能轻动的?” 在骆养德看来,那些文官之所以被下狱,就是因为手里无兵,遭到太子突袭,只得束手就擒。他大哥则不然,在锦衣卫傥羽众多,丝毫不亚于当年的九千岁,即便太子有意惩处,也会投鼠忌器。 骆养德万分看不上方正化执掌的东厂,一条大阉狗带着一群小阉狗,能有多大作为? 即便有太子撑腰,想跟他大哥的锦衣卫抗衡,那也不啻于痴人说梦! 若是魏忠贤在世,还会忌惮几分,方正化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他大哥吆三喝四? 如今陛下都快咽气了,太子方才十岁,尚无监国经验,朝廷还须他们这些重臣来维持。 五妹夫刘全善平素与骆养德关系莫逆,随即跟风道:“二哥所言极是,锦衣卫乃是天子爪牙,殿下想要抓人,依然须要大哥来指挥,大哥深受陛下赏识,乃是国之栋梁,殿下志在中兴大明,定然要对大哥委以重任才是!” 骆母生有四男二女,两个女娃皆是最后生下,而刘全善娶了骆养性的小妹,摇身一变,成了骆家的外戚,官职从五品的副千户,依靠大舅哥的威名,平素吃香喝辣自然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