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甘镇村的当晚,当地负责助学对接的希望小学老师带领宋岚、闻笙一行人去吃了简单的晚餐。夜里就住在镇上唯一一家旅馆,一晚只要二十块房费。 旅馆就是镇上的居民家里,平素里根本不营业,因为没人来。房间简单至极,只有一张一米五的硬板床,铺了稻草和棉絮打底,有一扇窗通风,暗淡的钨丝灯泡和一个洗漱架,架子上放着一个搪瓷脸盆,需要去外面打水才能洗漱。 条件的确艰苦,但闻笙尚能接受。 这些年做风投,她大大小小跑了无数地方,再差的环境都见识过,所以当她看到房间有点发霉、床品都洗得泛白起球的时候,并没有很惊讶,心里盘算着,大不了夜里和衣而睡。 闻笙怎么看都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这么淡然且眼底没有半分嫌弃骂,宋岚看在眼底,不由地多了几分欣赏。 因为这次要走访的学生家庭有几十个,大家决定分头行动,闻笙是宋岚带来的,自然跟着宋岚走,还有希望小学的陈老师带路。 谁知道倒霉的,她和宋岚第一天出门,就遇上了山体滑坡。 那是去学生安源家回来的路上。 安源家住在距离甘镇村二十多公里外的山里。 听宋岚说,他们这边的村户零散,原先还有不少村民,但这几年年轻人都搬去了镇上,或者外出务工,不再回来。而还留在山里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和留守儿童,这种家庭的年轻劳动力大多数出门务工,常年不归家。家里的小孩由年迈的老人照料。 有时候一个山头,只有一户人家,而要去另外一户人家,需要再翻一个山头。 如此一来,一天下来,闻笙一行三人只走了两户人家。 从安源家出来已经是傍晚五点。 安源爷爷看天色不好,山路难走,叫安源务必送三人下山。 路没走多远,天空忽然下起暴雨,雷声滚滚,铅云翻涌,大风吹得树枝晃荡。小路下几十米的坡下,是一条河,不算很宽阔,但此时洪水滚滚,气势雄浑,河水湍急浑浊,和雷暴声交相呼应。 四人冒着雨走下山,胜利在望时,忽然听见一阵轰隆掉落的声音,来得迅猛之极。 山路狭窄,等他们发现是山体滑坡时,已经来不及躲闪,宋岚和陈老师下意识先躲过去,闻笙却想着安源不过十岁,下意识抓住安源的手,想牵着她一起躲过去,可谁知道已经来不及了——山上掉落下来的石头不长眼,疯狂地砸向人,闻笙为了保护安源,紧紧把孩子抱在怀里,闪躲的瞬间踩空了脚下的杂草丛,谁晓得那草丛 掉下去的前一秒,闻笙推开了安源。 紧接着,山上掉落的石头和滑坡的山土,源源不断砸下去——宋岚惊呼不已,想要跳下去,被陈老师一把抓住。 小路 宋岚吓得不行,连连喊着,“闻笙,闻笙……” 但闻笙没有回应。 陈老师说,“这边发生泥石流山体滑坡的情况很常见,我们现在贸然下去,不仅救不起来人,还可能把自己搭进去,现在最要紧的是立马赶回镇上去找人来救援,一刻都耽误不得!” 宋岚心慌神乱,叫安源先回家,陈老师回镇上去找人来帮忙。而她则要守在这里,陪着闻笙。 那瞬间,宋岚腿都软了。 - 闻笙醒来的时候,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不然她怎么会身在荒野外的草丛里,浑身痛都像是被打断了骨头?脚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她伸手去摸了摸,是一层厚厚的湿重的泥土。 四周黑漆漆的,只听得见湍急的河流声,还有如注的暴雨稀里哗啦,凄厉的风呼噜呼噜。 她是被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浇醒的。 也不知道自己昏过去多久。 闻笙听着凄清中的嘈杂,心里有丝丝害怕,那种空落又无助的感觉就像当年父亲走后,她一个人面对满世界的冰雪时内心的空洞。 像被全世界抛弃。 继母的咆哮和怒骂,就如同不远处奔涌嘶吼的河流,无情冷漠自私残忍。 她抬头看着天空,一颗星星也没有——那时候她身边还有祝清嘉不远万里从江州飞去燕京。 但现在她孤身一人。 闻笙骤然想起傅砚临来——想起他们在蓉城,她在病中,是他陪她去医院挂水,度过她讨厌的充满了消毒水味道的日子。 人在脆弱的时候,总是想有所依靠的。 她一个人惯了,但仍旧会害怕。 可理智告诉她这时候哭和害怕都没用,她得先起身,找个安全的地方再做打算。 闻笙费力地翻身,好不容易爬起来,又不敢乱动,只觉得脚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