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完整整地去。 他不敢。 他不敢,那么就会查不下去。 条件简陋的古代无法进行硅藻实验,否则能第一时间判断出来入水时岑鸣蝉是否已经死亡,但就是硅藻实验,都需要开膛取出部分器官来。 正当老仵作惴惴不安时,听到身旁的岑别枝说道:“老先生稍等片刻,我去同父亲说。” 说罢,便真的离去。 岑良远本来在远处亭中饮茶,见长女前来,以为是有了消息,却见她面色沉重,不由心下一沉:“别枝,怎么了?” 岑别枝深吸一口气,轻声道:“父亲,验尸需得开膛削发。” 宛如夏日凭空的一道惊雷,岑良远怔在原地已是泪流满面。 我可怜的鸣蝉,已经泡在水中多日不得安宁,这会子竟然还要她经历剖腹之屈吗,在朝堂上向来胸有经纬的他却在至亲之人之事没了主意。 陆致也是听得浑身一凉。 然后又听到岑别枝说道:“鸣蝉失踪四日,女儿哭满四日,哭到最后便也什么都想通了,只要能寻到鸣蝉,女儿什么都愿意做,愿意担。鸣蝉无故睡在井中,就这样送她走,女儿不甘心。鸣蝉好生生地来,也得明白白地走。” 好生生地来,明白白地走。 岑良远听完这句瞬间佝偻起背来,原本财势在握容光焕发的他好似顷刻年老几十岁,他呆呆坐在石凳上,想了很久才摆摆手示意她让仵作去做那些事,又忍不住唤住她含泪叮嘱道:“别让你母亲知道,还有…让他轻一些,鸣蝉从小怕疼。” 岑别枝点点头,听到怕疼两个字眼底也不由泛起湿意来,她转身离开,没有发现身后陆致投来探究的目光。 岑良远一想到远处的女儿正在被开膛破肚,顿时如坐针毡,连最后一点饮茶的念头也全无,他又想到大女儿,拭拭泪说道:“我这个长女,向来柔弱,如今才知她如此坚韧,她与鸣蝉向来很是要好,今日表现想来也是太过爱惜妹妹的缘故。” 陆致明白他的意思,岑夫人善妒,不准夫君纳妾,岑良远膝下不过两女一子,儿子被他送去求学,如今幼女又惨死,便也只有这个长女,他担心自己因为她今天的表现而有退婚之意。 陆致想通这点,便说道:“我觉得她这样极好。” 传说中她是个药罐子,体弱多病,没想到她与传闻完全不同,宛如雨后清洗过的修竹,她表现得知礼,又疏离地笼着一层雾。 让他不由有些好奇。 至于婚约,他倒是没有太多想法。他与陛下一同长大,说是亲如手足但他知道陛下生性多疑的毛病,而从他接过那道象征着帝王信任的加封他为锦衣卫首领的旨意开始,他便失去所有的秘密,要毫无保留地展现在陛下面前让他安心。 刚开始送到他陆府上的礼物,他誊抄明细送揣在袖中,让宫里那位先选,选中的他亲自送进宫里,选剩下的便原路挨家送回。 陛下听到这事对左右说道:“朕这奶哥哥,倒显得朕欺负他了。” 说罢又把他叫进宫里,笑骂道:“不过都是些小东西,你收下就是,怎么升了官胆子反倒小起来了,你这样子朕以后怎么放心把儿子托付给你。” 他也知道陛下的性子,最是翻脸无情,此时讲的出来托孤辅政的话,明日便可能将他下狱,他也只得拱手笑道:“那臣就奉旨收礼了。” 但是这习惯也就留下来,隔段日子就往宫里送清单,等陛下选完,剩下的都留在库中。 而婚约自然也是也瞒不过陛下的眼睛,为此他立刻进宫。 陛下叫宫人给他上茶来,屏退左右后说道:“他是想给自己留条后路,等他致仕回乡,有你这女婿在,无论下一任首辅是谁,都能保他后半生无忧。” 陆致知道,陛下的话,不能只听,还要多想,要分句分层地想,才不至于错意。那句无论下一任首辅是谁透露了很多意思,以岑良远善于经营的性格来说,安排最得意的门生来接他的班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试问朝堂上谁不知道他一心培养看好的是哪个门生。这句话便表明皇上有想法不准备让他得意门生上来。 “你倒也不用拒绝,你拒绝他丢了面子,以后少不得要下绊子,他既然想,依我看你不如答应他,他长女朕也听说了,柔柔弱弱的整日在闺阁里翻书,想来是个知礼的,你若是喜欢自然最好,不喜欢另纳妾便是,到时候喜欢谁同朕讲,朕指婚给你。到时候就说是朕强塞给你,无非那些给事中又再左顺门前哭嚎几声,你性子好,自然不在意他们。” 陛下此时又提到给事中哭谏左顺门,又讲他性子好,摆明陛下对先前处理方式不满,认为罚得太轻,不足以威慑群臣,也觉得他出来做了好人两头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