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头她从摄影室离开,被人簇拥着和他的淡然一瞥。 倘若她早已释然。 但她从未是这样的场景,在大雪纷飞的夜晚,她的睫毛结冰,脖颈上都是灰色的落雪,大衣上是还未来得及清理的垃圾。 她像是踏入这片茶园的异类,落魄又颓然。 他们就隔着那棵树对视着,遥遥相望,却又无处可藏。 原来分别了这么多年,她还是会感应到他的出现,就像包间里的匆匆一瞥,她就知道是他。 该怎么形容这种感受呢,像是年少时很喜欢的事物,在她释然后出现在眼前,除了遗憾她想不到别的情绪。 她看到他向自己走来,步调散漫,却速度极快。 她告诉自己离开,可鞋子的那节矮跟像是嵌在了石子的缝隙里,她移动不了半分。 他似乎并不觉得冷,黑色外套挂在臂弯,挽起袖口露出结实的小臂,他的手骨冻得通红。 “外面凉,添件衣服。”他的声音很哑,却依旧低沉好听。 灰色的雪落在他的肩颈,他却没在意,抬手把那件黑色大衣披在她身上,那只手拢在她颈间,在帮她系扣子时却顿了顿。 她后退了半步,像是介意他的靠近。 他们间的距离很近,她可以闻到他身上的茉莉花茶的味道,干净又熟悉。 他收回了那只手,看着她有些红的眼眶,或许是因为今晚太冷了,他们在一起那会,下雪的时候她总会流眼泪。 “左手边的茶楼人很少,你可以去那里休息。”他拉开了他们的距离,在风口处站立。 夜晚的风很凉,她看到他被风鼓起的袖口,他总是喜欢替她挡住风,即便现在也依旧如此。 “能在这里遇见,好巧。”她的声音有些干涩,像是细微的哭腔。 她仰头,认真地和他打招呼。 仰起的那张脸清瘦了很多,暖白的肤色和这里的灯光似乎融为一体,清冷却温柔。 她的眉眼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那双杏眼里带的情绪,周屿行看不懂。 “周老板,大家都到了,快点!”远处的三两人群里传来呼喊,几个男人探着头来看这边的情景。 “先走了,有事情要去处理。”周屿行微微颔首,算是道别。 他走得干脆利落,没有一点留恋。 倪清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处,想要把外套还给他的心思也偃旗息鼓。 一件外套而已,他不在乎这些的,她早该明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的人少,前台给了我好大一束。”宋璇拿着一大束山茶花走近。 晶莹剔透的白,花瓣上的水滴在灯下泛着光,静谧又美好。 风吹起檐上的风铃,带起一阵杂乱的叠音,远处的雾霭消散,天际残落的夕阳留下大片的橘黄,和落雪的森林形成对比。 清晰的割裂感。 六年间,人都会变。 倪清抬手遮住眼睛,那些带着温度的液体控制不住地下坠,落在山茶花上,和那些水滴融在一起。 凛冬的冰被打碎,但那之后是一场漫长又凛冽的倒春寒。 就像他们的再次遇见。 包厢里的暖气很足,几个男人喝着酒,谈起城南的发展。 “还得是周老板,刚回来不到半年,这茶馆办得风生水起,一般人可做不到。”赵畅笑着抿了一口酒。 周屿行没说话,举着雕花盏喝了口茶像是回应他的奉承。 有目光落在他身上打量了许久,炙热的目光很难被忽略。 他转头,林庭骁先开了口,“周老板不怕冷,这样的天气就穿一件?” 他想起刚才廊下的女人,虽然周屿行挡在她身前,他还是透过缝隙看清了她的脸。 很漂亮,像是素白的玉器,干净又温柔。 他总觉得这张脸在记忆里出现过,却想不起来。 “天气也不是很冷。”周屿行把桌边的那盒烟推向林庭骁,“戒了。” “咳……”林庭骁拿着茶的手一抖,呛了一口茶。他拿起桌上的纸巾擦了下嘴,随后一脸狐疑。 “刚才见面的时候你还叼着烟呢,受什么刺激了?”他想摸摸周屿行的额头,看看他是不是发烧了。 周屿行没说话,只是看着远处的落日,淡然却悲伤。 他忽然想起在周屿行备忘录看到的一句话, 等你再回到我视线里,我就不抽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