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听起来比我还要固执。
他没有什么动作,也没有甩开我的手,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那里,身子像一柄利剑般笔直。风如浪潮起潮涌,吹得发丝缭乱飞舞。
光是顽固矗立的身影都像在沉默无声地指责我先违背说过的话语。
“这是一开始,你就告诉我的。”谢伊说,“我可以按照我自己的方式来处理,只要我能活下去。”
“我什么时候说——”
他执拗地盯着我,衣领后的喉间正亮起金色的纹路。黑色线纹正在他的颈项皮肤上浮现。这熟悉的场景让我立刻闭上嘴,惊慌地扑上去捂住他的嘴。
我就记得那天在卧室里他发生了同样的状况,然后昏厥了一整晚!而那时他全身都浮现龙鳞似的斑纹,像一根烧焦的木头。希黎刻当时大叫着让他闭嘴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想。
我的掌心按上他的唇时,谢伊的眼瞳微睁,旋即喉间的金纹黯淡下来。黑线迅速消褪下去。只有他的唇边吐息里还流出一两点丝缕般的星火,昭示着方才发生了什么。
我惊魂未定,松开手指,发现那些星火并未烫伤我。这个秘密誓约的咒文制约只针对谢伊一个人,惩罚也只作用于他。
我眼神复杂看着他,“我们还是别谈这个话题了。你告诉我那些人的尸体你如何处置,我……”
我闭了闭眼,狠下心才能说出后半句,“我会安排人想办法善后。”
他却一点没有差点被誓约惩罚烧死的后怕,丝毫不见痛苦之色,还不忘记顺势搂我进怀里。
听到我的话后,他飞快地点头。
他抚摸着我的后脑发丝,像只小狗一样磨蹭脸颊鼻尖,语气显而易见地顺从又快乐,“好,都听你的。”
瞧他这副样子,我真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只剩下满腔的无奈。
脑袋里却突然滑过一个许久以前我询问过谢伊的问题。那是他还是“女宪兵谢伊”的时候,我问他,在遇到我之前他都在做什么?
他当时的回答是:习武,还有活下去。
现在看来,搞不好连“活下去”这个任务都与他立下的誓约有着莫大的渊源……
“对了,刚才有个人突然出现在这里,就在你走之后。”我稳住心神,转移话题,“我从没有见过这个人。他却似乎对我很熟悉一般。而且他相貌特征很强烈,我肯定他身上有某个古老家族培育的特殊遗传血统。而且,他叫我……谢斯提翁卡。”
那个人不仅表现得对我很熟悉,还称呼我为“小妹妹”。
谢斯提翁卡是雪国语言里称呼自己的姐妹,一般是最小的姐妹的昵称。
他就是明晃晃冲着我来的。
我不由得一个寒颤,下意识攥紧了衣领,以免冷风再从衣料的缝隙里钻进来吹得我浑身发寒。感觉到我轻微的瑟缩,谢伊把我抱得更紧了。
那个凭空出现又突然消失的青年,他那浅金色的头发与绿眸都与我太过相似。相似得令人不安。
他会是我母亲那边家族的亲人吗?
我想起曾经问过父亲,妈妈的姓氏真的是科尔克拉夫吗?父亲的回答模棱二可。
我的心沉下去。
现在我不得不怀疑,妈妈她的身世与雪国有所牵扯……战争年代,又是在两国民族混杂的边境,留下混血儿大有可能吧。妈妈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外祖父母的事情。法娜也只含糊说他们很早就去世了,妈妈是孤身一人,寄人篱下生活着。
可是我长得像母亲,母亲跟季莫法娜是远方表姐妹,但我们母女俩跟法娜长得一点都不相似。
会有那么巧合吗?血亲之间连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遗传到?
是不是因为母亲很可能真正的姓氏就不是科尔克拉夫?
我越想越混乱。
“谢伊,有没有一种魔法可以改变人的外貌,让他看起来很像另一个人?”我问,“不是那种粗劣的乔装,也不是将他化妆成另一个人的容貌。是将这个人的五官、发色、眸色等等特征变得与另一个人的有七八成相似。”
“有。”他回答得很快。
随即他看了一眼天色,征询似的低头问我,“在这里?”
我茫然了,“什么在这里?”
他的睫毛掀起又垂下,短暂快速地眨动几下眼睛,像是一个在初次在舞会出道的小姑娘,对着搭讪的绅士害羞又雀跃。
他说:“在这里也可以。”
说完,他就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