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十三双眼一眯,脸色一冷,抬脚便往陆娉婷那边走了两步。 陆娉婷都怕,酥萃不过是个奴婢,更是惧怕孟十三下一息就冲她挥一鞭子,不死也得残,主仆俩不禁双双连退了两步。 陆罗也是想到先前在雀仙楼,孟十三曾言最不喜旁人指着她的脸,他那回拿手点一点,她便想用筷子也在他身上插个洞,见陆娉婷好死不死戳在孟十三的发怒点上,几近是往日替陆娉婷挡刀背黑锅的本能习惯,赶在孟十三迈出第三步之前,他赶紧拿下陆娉婷指着孟十三的手,挡在陆娉婷主仆跟前。 “孟大小姐别冲动,你已伤了我,若再伤我三侄女,只怕说不过去。”陆罗这一挡过来,静默无声给他先洒上随身带的止血粉,并粗略包扎胳膊上两道伤口的奈舍也跟着挡了过来。 只是陆罗没让奈舍挡到他跟前,他还得跟孟十三讲讲理。 千想万想,他也是万万想不到,自己也有一日,居然主动讲起道理来,且盼望对方也讲讲道理。 “陆二公子此言差矣。”孟十三站定在陆罗面前,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她也想给陆娉婷一鞭子,“今日之事,是你们伤人在先,我反击,不过是回礼,陆三小姐却言道是我在狡辩,不如陆二公子说说,到底是谁在狡辩!” 最后狡辩二字,同时伴随着一声鞭响。 吓得陆娉婷浑身一颤。 孟十三收起刚又一鞭子打在陆罗脚边的银鞭,丝毫不理会因她突然挥下的第四鞭,被近在咫尺啪的一记空响,以致全身绷紧的陆罗。 陆府的公子爷,陆皇后的幼弟,横行霸道的小国舅,若说陆罗生而为人十六年来,最大的错误是什么,或者先时他会嗤之以鼻,大言不惭道他从未犯过错误,小的不曾,大的更不曾。 而于眼下,他横了一眼身后的陆娉婷,今日之大错,是不该心软应承三侄女跟来,回眸言辞诚恳道:“孟大小姐大人大量……” 岂知孟十三却不给他示好的机会,打断道:“陆二公子此言又差矣。小女年十五,陆三小姐与陆二公子一般年岁,皆是年十六,要说大人有大量,也该是二位才是。” “你少得寸进尺!”陆娉婷有陆罗护在身前,颤了几颤的胆儿又鼓涨起来,推开酥萃,直接站在高大的陆罗身后,极不忿地伸出脑袋回击道,“我二叔肯同你讲理,已是极给你面子,如若不然……” “蓉蓉!”陆罗及时喝止陆娉婷,他怕三侄女说出更激怒孟十三的话,孟十三挥下实打实的第五鞭,那不是他再添一条血痕,便是细皮嫩肉的三侄女得挨一鞭。 无论是哪一种后果,他都不愿意看到。 陆娉婷其他时候也没那么听陆罗的话,然则眼下的情况却是让她不得不听,唯有在心中暗道她陆家何俱孟家,区区孟良辰,三叔要是听她的还以颜色,准能把孟良辰揍得面目全非! 孟十三挑了挑眉,颇为意外地审视起陆罗,没想到姓陆的不仅非全然无用,且还挺能忍,这般能收敛的性情也不算太糟,他是如何把他自个儿混成京城臭名昭著的恶霸小国舅的? 不过,倒也与她无关。 她浅浅一笑:“陆大学士乃翰林院首官,翰林院又为养才储望之所,修撰史实,起草诏书,担经筵侍读、科举考官,无不是翰林院之职,成阁老重臣、贤能股肱,无不自翰林院所出,天下士子无不以点翰林为耀。令尊能官至首官,得陛下倚重,想必不止才高八斗,应也是国士无双。” 陆大学士陆浩杨,乃陆罗之父,陆娉婷之祖父。 连他父亲都被搬出场,蓦地被戴上这么一顶从未有人誉赞过的高帽,陆罗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直觉要糟。 陆娉婷却是没有陆罗想得深层,她昂起一张与有荣焉的脸,甚自豪道:“我祖父,自是国士无双!” 孟十三从善如流,顺着陆娉婷的话夸道:“可惜就这么一位无双的国士,教养出来的儿子、孙女,竟是无端使坏,欲谋取病弱女娘性命,幸而未遂,反被逮个当场,却不但拒不认错,反是沾沾自喜,嚣张指骂无辜,目无国法的蝇营狗苟之辈!” 陆罗与陆娉婷的脸色齐齐一变,叔侄俩再次领教了孟十三的字字如刀句句如剑。 尚来不及开口回击,叔侄俩又听孟十三往下道:“《礼记·大学》中又有云:‘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她一下子把高度拔至陆大学士陆浩杨的为官之道,一本正经地问询道:“敢问二位,今日之事,是否乃陆大学士治家不严,以至家风不正,方令二位这般视大魏国法于无物,公然高空砸物,肆意谋取我们主仆二人性命的?” 事关陆浩杨,陆府的顶梁柱,叔侄俩心中纵有心回击,也必定要回击,可要如何回击,方不会再让善辩的孟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