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等沉在那股清浅药香里了,奚昭才勉强认出面前的人是元阙洲。
往常羸弱不堪的人,这会儿却将她稳稳当当地横抱在怀里,毫不费力般。
她张了嘴,但说不出话——
本以为脱离识海后,那临时契印就会消失。但不知为何,磅礴灵力还是在体内横冲直撞,旺火一般炙烤着她,实为难受。
陷在这头晕目眩的境地里,她听见了些许微弱的龙鸣。那微鸣片刻不停地盘旋在耳畔,使她没法全神贯注地应付混乱的灵力。
元阙洲察觉到她的异样,轻声说:“你还有其他契灵?它们似是在排抵我的存在。别抗拒它,好么?”
他的声音实在太过温和,如和煦的风般轻柔地落下。
奚昭心绪渐平,开始接纳那高低起伏的龙鸣。过了不久,微鸣逐渐低了下去,再至彻底消失。
元阙洲也放下了她。
她感觉像是陷在片松软的云里,心神随之放松许多。
打从元阙洲抱起她开始,薛无赦就一直盯着他,眼含警惕。直到听见他说的那些话,才确定这人没有对奚昭动手的意思,便又看向薛秉舟。
“她把这人的元魂当成契灵驯服了?”他问。
薛秉舟沉默一阵。
“她在识海中驯服的契灵,是……”他顿了顿,“是孟章龙君的龙身。”
薛无赦微睁了眼,眸中似有讶色。
薛秉舟早想到他会是这反应,毕竟连他自己都不大相信。
如今想来,那条龙应该就是元阙洲的元魂了。
薛无赦问:“孟章龙君的肉身不是已经毁了吗?”
薛秉舟颔首:“但识海中所见,确然为他。”
这就奇了怪了。
“此事颇为怪异,等回鬼域了再去查查这元阙洲的来历。”
薛无赦再度看向奚昭,又觉好笑,又觉惊奇。
“小寨主可会打算,还没占着这寨子,就先把伏辰山的守山给弄到手了。可真是……灵目都没开,就敢——”
话至一半,戛然而止。
原本朝床榻走去的人突然转过身,望向他俩所在的方向。
薛秉舟一动不动:“兄长。”
“嗯。”薛无赦拿哭丧棒敲了敲肩,“尽可放心,他看不见我俩。估计是察觉到了何处不对劲。”
果不其然,下一瞬元阙洲便回过身,将奚昭放在了床榻上。
看她面颊发烫,他去取了些温水,用干净布帕浸湿,仔细擦拭起她的脸。
擦脸的时候,薛无赦站在他右旁,双手撑膝目不转睛地盯着奚昭看。
越看,眉拧得越紧。到最后,他望向站在元阙洲左旁的薛秉舟,说:“她瞧着这般难受,在识海里到底发生了何事,怎的无端就跟这人的元魂结了契。”
薛秉舟稍攥紧了手,仿又在一片冰冷中感受到了脉搏的微弱跳动。
不知为何,
他只想将此事埋在心底,不与人说。
他久不出声,薛无赦忽问:“秉舟,有何话不能说么?”
薛秉舟开始强迫自己去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嘴上却道:“结契是意外。”
意外?
薛无赦移回目光,望着那汗涔涔的面庞。神情间不见平素常有的松快笑意,而隐含担忧。
“这天底下厉害的灵物那般多,何苦在一条龙上遭这些罪。况且眼下看这人,也不像什么真龙君。这中间只怕有什么蹊跷,还得往细了查。”
“便是与其他灵物结契,也非易事。”薛秉舟说着,视线却落在他兄长的侧脸上,将他神情间的担忧、不安和紧张,一并收入眼底。
半晌,他不露声色地移开打量。
替奚昭擦拭完脸,见她紧攥着被子不放,元阙洲又耐心地擦拭起她的手,并轻声安抚着,使她渐松开手。
做完这些,他本打算去换些水,不过还未直起腰身,手就被人抓住了。
他垂眸一看——
奚昭微侧着身,紧攥着他的手不放,脑袋也抵在胳膊上。
看似与他亲密,实则已无意识地驭使出灵力,凝成灵刃模样覆在掌心处,仿佛随时都会落下。
他猜应是他身上的气息和元魂一致,她便将他也错当成了契灵的一部分了,不肯放跑。
思及此,他就近拿过把椅子,坐在了床边。
又将她垂落在脸上的碎发压至耳后,他道:“不会走,慢慢驯服便是。”
奚昭这才舒缓了眉。
薛秉舟没发现奚昭凝出的灵刃,只看见她主动挨近了那人。
莫名泛起阵酸意,他别开眼神,唤道:“兄长。”
“想都别想。”薛无赦乜他,一眼就瞧出他心中所想,“从来没有愿把鬼当成契灵的驭灵师。”
“哦。”薛秉舟又默然移回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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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底放松下心神后,奚昭感觉自己像是落入了一片空荡荡的界域。
不知在何处。
但放眼望去,四周皆是一望无际的白。在这白净之中,偶尔会窜出缕黑息,疯了般横冲直撞着。
再垂眸看去——
她像是站在结了冰的湖水上,冰下则是一朵朵睡莲,慢悠悠地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