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昭原想去找蔺岐,也好问问他心法的事。但她去了趟宁远小筑,太崖师徒应是出去修缮禁制了,都不见人影。
出了院子,她本打算直接回去,忽记起上午来送弓的月郤。
还没见他哭得那般厉害过,跟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
他的院子离宁远小筑也不远。
她想了阵,终还是脚步一转,往月郤那儿去了。
到时,还没进院门,她就远远看见鹤童坐在前厅的屋檐上。两腿盘着,仰着身,一脸严肃地看着天上的飞鸟。
看见她后,他那圆滚滚的眼里顿见笑意。
“奚姑娘!”他一下跳起,顺着屋檐往下跑。身姿轻盈,落地无声。
奚昭问他:“月郤呢?”
“小公子?”鹤童说,“他在练功房,不知道做什么呢。反正不叫我靠近,只让我守在这儿,也别让人进去。”
“他回来的时候,有没有哪儿不对劲?”
“我想想……”鹤童细思一阵,满脸忧虑,“他回来时走得快,我没大看清楚。但他的眼睛好像受伤了,我粗略瞟见过一眼,红得跟充血了一样。我想着是不是叫什么东西给磕着了,本打算去找医师,但小公子又说谁都不见,只好暂且这样。”
奚昭:“能让我进去看看吗?他要不愿见人,我立马走,不多扰他。”
鹤童舒展开眉,紧绷的心弦也倏然缓解。
小公子是说过谁也不见,但奚姑娘常在例外。
“好!自是可以!”他答得快,生怕她跑了似的,拉着她的手就往里走,“小公子要是受伤了,姑娘只管吩咐我,何药都能拿来。”
奚昭点点头,绕过长廊径直去了练功房。
还没走近,她便听见连声哽咽。
沉闷、低哑,断断续续地落在耳畔。
奚昭顿步。
这都小半天了,他怎么还在哭?
练功房的门关着,她便走至窗前,往里望去。
已是下午,日光偏斜。练功房里光线昏暗,瞧不大明晰。
她以前常来这儿。
房中置放着不少箭靶子,月郤与她说过,这满屋里值钱的玩意儿不少,最合他心意的却是那些箭靶子。
靶面用的是烈焰池底下的火龙龙皮,就连靶下撑架都是千年的鹰柘木。
便是已经用了百年,也未见损坏。
而现下,那些箭靶子皆被砍得烂碎,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满屋狼藉,月郤便颓然坐在角落,埋头哽泣。一把剑扔在身旁,已砍得卷了刃。
从她的视角望去,仅能看见那哭红的耳尖。
奚昭犹豫着唤了声:“月郤?”
轻而又轻的一声,却使房中泣音戛然而止。
奚昭清楚看见月郤的身子一僵。
随后,他缓抬起头。
看不清面容,声音也哑。因着哭过,还有些瓮。
“绥绥?”他踉跄着起身,竭力压着过促的呼吸,“你怎么来了?”
“白日里问你怎么了,你没说,就来看看。”
“没事,不过伤着眼了,有些疼。”说话间,他已走近窗子。
概是陡然见着天光,他的眼睛不适眯起,须臾又睁开。
和鹤童说得一样,那双眼眸红通通的,连瞳孔都似是透出了血色。
奚昭知晓他八成是随口扯的幌子,也没拆穿,只问:“那不用请医师来瞧瞧?”
月郤只觉头疼得快要裂开,眼前也模糊重影。
他强忍着,尽量离窗子近些,以挡住身后的一片狼藉。
又道:“不用,过两天就好了。”
奚昭打量他片刻,确定他没其他问题,才说:“既这样,那我就先回去了?”
月郤应了声好,但没等她走出两步,忽又开口:“绥绥。”
奚昭停住,侧身看他。
“我……”
月郤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嘴边抿着丝涩意,他掐紧了手,刚止住血的伤口又被掐破,渗出淋漓鲜血。不过叫他藏着,看不出来。
“等你出了府,想去哪儿?”
奚昭想起那舆图。
她本来没打算跟谁说,但对上那双哭红的眼,衡量之下,还是道:“或许……恶妖林?”
月郤稍怔。
陡然间,他竟觉沉甸甸压在心底的阴霾散去几分。
她如果要去恶妖林,定然不是与那道人一起。
他稍松开手,心却还紧提着:“那儿很危险。”
奚昭:“不过我醒的时候就是在那儿,往那儿去,说不定能找着什么。”
月郤又恢复些许理智,擦净眼泪后道:“若我找着线索了,也告诉你。”
奚昭点点头,却没大放在心上。
这理由本就是个托词,她知晓自己根本回不去,只不过不想告诉他驭灵的事。
等她走后,月郤动也不动地僵立在窗台前。
不知过了多久,鹤童突然匆匆跑过来,隔多远便大喘着气喊:“小公子,大公子来了!”
小公子是说过让他守着,别叫人进院子,但他也不敢随意拦下月楚临。
月郤缓过神,问:“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