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积攒的屈辱和懦弱在这一瞬间爆发,心底那头阴郁丑陋的怪兽彻底吃掉她整个灵魂。
她变得不像自己了,又或者说,她从始至终都有两个自己,一个在黑暗中疯狂滋长,一个拼命伸手去抓光,仿佛抓住了光就能忘掉在深渊里苟且存活的样子。
她只是很抱歉一直在欺骗谢琮月,她只是装作他很喜欢的模样罢了。真正的她,根本就不是天真善良又脆弱,不是柔弱需要保护的女孩。
她心机叵测,她隐忍蛰伏,她比谁都坚强,顽强,因为她要让欺负她的人都付出代价。
秦佳苒的笑中有一种解脱的酣畅淋漓,“你不是很坏吗?那我就比你更坏,不然怎么能看到你现在像一条狗的样子?你对我摇尾,是不是比让你死还难受?”
秦佳彤绝望地坐在地上,发不出任何声音,她想过这一切都是秦佳苒做的,但又总有个声音告诉她,不是。
秦佳苒是那样的懦弱,乖顺,低贱,在她面前永远低眉顺眼,连反抗都不敢,硬生生让她拿鞭子抽骂。
“你这贱人!你会下地狱的!”秦佳彤发疯地扑上来,被秦佳苒厌恶地一把推开。
秦佳苒掰开车门,最后看了一眼死灰般的秦佳彤,淡淡说:“喔,对了。你知不知道,你妈妈手上沾过血。”
“她才该下地狱才对。”
秦佳彤枯槁的眼睛突然瞪得像铜铃一样大。
啪,车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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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车回到谢园,易思龄正和慧姨、栗姨、还有几个年轻的女佣商量除夕的菜单,花厅里笑声纷飞。
秦佳苒站在葡萄藤下远远看了一眼花厅,看见易思龄温柔美丽的侧脸,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了自己的母亲。
也是这样温柔,美丽,笑起来的时候会拿手捂着嘴。
她没有进去打扰,绕小路回到房间。一觉睡得昏天暗地,睡到上半夜,她忽然醒来,辗转片刻后难以入眠,她干脆起来,穿上羽绒服,去了谢琮月常用的书房。
旋开落地灯,将光调到最弱一档,清肃的世界里,晕开一点萤火般的温柔昏黄。从他古朴的黄花梨木书桌中抽出一张空信笺,又把他常用的那只钢笔汲饱墨汁,提笔在纸上拓下痕迹。
写信的时候,周遭万籁俱寂,不知什么时候又下了雪,风雪飘摇,惊扰了栾树上栖息的乌鸦,偌大一轮月亮高高挂在天边,孤独注视着人间。
秦佳苒伏案写字,平静面容被暖光晕开,沉敛,平和,如窗外安静的落雪。她想把所有美好的字句都写在这封信中,但想了许久才写下贫瘠的几句话
,言语似乎凝固了。
[谢先生,愿你这一生平安,健康,顺遂,如意,愿你拥有世间万般好。愿月色永远明亮。]
信笺对折,压在他练字时常用的那对白玉镇纸之下,褪下手腕上的珊瑚珠子,也一并放在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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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琮月在德国出差三天,参加一个国际金融峰会,最后一天德国突降暴雪,酒店附近的信号塔被损坏,工人们正在紧急修复之中。
手机没有信号,电话微信都发不出去,谢琮月无奈,只好断了联系秦佳苒的念头,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之中。
雪太大,导致回国的行程延后了一天。
信号塔修复好后,谢琮月打开手机,看见和秦佳苒的那行对话框空空如也,两天都没有主动发过消息,他低骂一句小姑娘良心被狗吃了,所幸也高傲地按下锁屏,不理会。
京城也落了好大一场雪,直到后日中午雪才停。
秦佳苒穿戴整齐,出发去机场之前,她跟易思龄发过去一条微信:【夫人,谢谢您这几日的照顾,我给您画了两幅画像,就放在画室里,还希望您不要嫌弃。】
走出百鸟胡同,她站在大街上拦车,要去机场,没想到网约车没有等到,倒是看见一台白色的保时捷停在她眼前,车窗降落,孟慧晚对她招手,示意她进来。
秦佳苒犹豫了片刻,想到航班是晚上六点,倒也不急,于是上了车。
“怎么了,慧晚。”秦佳苒脱下手套,把温热的手掌贴在冰凉的脸颊,试图取一取暖。
孟慧晚看了她一眼,神情有些复杂,但没说话,只是把车停在了一处安静的地方,从包里掏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
“......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蓄谋的,我只要在谢先生面前哭一哭,说你打我,你们一家人欺负我,他就心甘情愿帮我解决所有的事......”
安静的车厢里,只有录音的音频条在往前走,其余的一切都陷入静止,陷入沉睡的深海中。
秦佳苒清晰地听见她自己的声音,忽然打了个寒颤,一双眼睛看向孟慧晚,没有说话。
“这是你姐姐给我的,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给我。”孟慧婉呼出一口气,眼中全是心痛,“苒苒,录音里的人是你吗?”
秦佳苒静默,她应该想到的,那奔驰车里装了录音器。
“是我。”她干涩的声音回荡在紧闭的车厢里。
“你一直在利用谢琮月?”
“算吧。”
“那你有没有真心爱过他?”
秦佳苒深吸气,感觉暖气和肺中残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