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照垣低声呵斥。 白灿之手提包里放着一份报纸,头版刊登的是阿莱去孔家赴宴的新闻。夫妇二人早已想过,要是郑叔衡颜色不好,对他们一味贬损,便立时拿出报纸摔他脸上! “既然世兄执意要退婚,那咱们只有......” 话未说完,管家已经推门进来,急匆匆到郑叔衡身边低声回话。片刻后,他站起来,对厉家夫妇一拱手: “退婚一事容后再议,愚兄先失陪片刻。”走出会客厅后,回头把在向青韫脸上停住,“啊呀!阿莱呢?这个时辰还在房里待着做什么?还不叫她出来见客。” 使女应声寻人,阿莱从屏风后面走出去,耽在厉少愚面前,目光有过一刻的交错,默默无声。 “小姐快随老爷夫人去吧。” 白灿之看着阿莱,眼底埋藏着惋惜,也有释然。掏出图文并茂的报纸,递至她手里,也是一份善意,并不希望她羞愧、后悔,只望事情无声无息地掩过去。 翻开报纸,封面正是阿莱挽上孔可澄。 那晚去孔府赴宴,原来也是他设下的圈套,只等她跳下去,再通过报纸发酵,闹得人尽皆知。如果不退婚,那于厉家也是不光彩。第一页上写: “郑小姐生于名门,留洋七年,现于许家任家庭教师一职,聪明、优雅,生活独立。每日准时出门上工,常去世界书店阅读外文书籍,文史哲学两类,颇有深度。娱乐活动甚少,闲暇时与孔先生约会......” 再往下,记者歌颂她: “名不见经传的郑小姐,在人生的黄金时代,从上海滩无数佳丽中脱颖而出,成为孔府的座上宾,他日云蒸霞蔚,前程似锦。细究她的生活轨迹,不难看出,这一切并非偶然......” 难怪带着报纸,原来他们也曾怀疑过她,只等千钧一发之时,把这炸弹扔出来,谁脸上也别好看。 忽地被一只手按住,阿莱下意识地捏紧。哦,是他呀!厉少愚到她面前,意图抽走报纸,却无意撕成两半,各自攥在手里。 她抬起眼,眼底濡湿了,傲气地扬起下巴,不要被人看扁,眼泪沿原路倒回去。整肃神色后,大方地招呼道: “伯父伯母请在这里稍坐片刻,爹娘接了客人就来。” “郑小姐,”厉照垣有话说,忍住了,“你先去吧。” “嗯。”她应声,把半张报纸塞到厉少愚手里,“你看过这篇报道吗?把我夸得像朵花似的,你也该看看。” 厉少愚嘴角噙着笑意: “早看过了,不是把你夸得像朵花,你本来就是。” “上面还写了我和孔先生的故事,你也看了吗?” “看了。”厉少愚没有丝毫异样,“写得很好,你们的相遇和恋爱过程像一部罗曼史。” “对啊,我第一次有那么浪漫的经历。”阿莱笑得张扬,“你们先坐,我去去就来。” 厉少愚反而不知道自己何处露怯,扶父母坐下后,结结实实一阵细想。 “真是倒灶,好好一桩婚事被你小子给作没了。报上写的东西也能当真?今天带来是以备不时之需,但我打从一开始就不相信郑小姐会是报纸上写的这样。” “爸,您知道是瞎写还——” “还不是怕人家糟践你?”厉照垣端起茶碗,浅浅抿上一口,“行了,以后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赶紧,快去作死吧!将来看谁埋你。” “不许说啦!”白灿之立刻打断,“哪有你这样做爹的,就会咒自己儿子。” “不说了,不说了!” 厉少愚趁机逃之夭夭。 待他逃到前院廊下倚住栏杆看游鱼时,月门忽然有人过来,站到他身后喊:“少愚兄,好久不见!” “孔先生,你也来给郑伯伯拜寿?” “嗨!那是自然。先不说家里,就说如今我和郑小姐的关系,也该上门磕个头嘛。” “磕头啊,我以前也磕过。” “应该恭喜你,以后没这个规矩了。” 厉少愚不得劲了,孔可澄竟如此炫耀,满嘴规不规矩的,好像谁曾经没规矩一样?要不是被暗算一着,这郑宅,哪有他姓孔的立足之地? “至少今天,我还是阿莱的未婚夫呢。” “有些事做起来快得很,就像你入狱,你出狱。“未婚夫”这个身份,要摘下来一样快。” “真有那么快?” “我做事一向如此。蒙冤的滋味不好受吧?同样的,洗刷冤屈的过程也不好受。我希望你能成功,少愚兄,我真心地——祝你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