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忽地一变: “怎么可以?我帮你可不是要你把我当成一个工具,请你尊重我。” “对不起,是我冒犯了。” “既然你想和他再续前缘,就别做出一副ve on的样子,一点也不敞亮。再做朋友也好,慢慢来呀。要大方,要直接,但不能纠缠,缠多了惹人烦——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阿莱把思绪慢慢回转,仲尼已经收拾东西起身。说完了,还是陪她做戏,伸出手,要牵。厉少愚拿用余光瞟着,她愣住片刻,感激地看他,再把手搭上去。两个人亲亲热热地出门。 是啊! “年年岁岁花相似, 岁岁年年人不同。” 这不应是“他们”,而是“他们”。 厉少愚用目光攫住她,慢慢地慢慢地往下探去,揭开她层层包裹的秘密。 一开始,便覆水难收。 她总是哭,但绝不悬崖勒马,因为面对着他,总有造不尽的勇气。大喊,大叫,泪汗淋漓,有时也求饶,直至声嘶力竭,彻底地软弱...... 难道她竟以为,他们真的结束了?不应当呀!他们的心意从来都是严丝合缝,揉不进半粒沙子。不过,这样也好——只要她幸福。 “那不是郑小姐吗?怎么跟那个洋鬼子在一起。” 一语惊醒梦中人。 对啊,那是他的郑小姐,被他亲手推向“那个洋鬼子”。 只因他看不见明天。 “少打听人家的私事。”厉少愚问:“来这么晚,什么事耽搁?” 对座是个潇洒硬朗的男子,唤做宋潜,与厉少愚年纪相仿。生的头小肩宽,身段匀亭。一张长脸略有猴相,好在轮廓分明,眉眼深邃,虽则鼻头圆顿,但刚好配那乌灼灼的一双圆眼,特别地明亮有神。 他这一坐,店内侍应全调动精神等候传唤,可以猜想其与生俱来的瞩目风光。 出门急,没吃饭,宋潜先唤来侍应点餐,很有礼貌,而后拿桌上的软点填肚子,边吃边说: “还不是你的事,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别卖关子。” 二人师出同门,学术水平却是云泥之别,但这不影响情谊。自厉少愚出事后,宋潜四处奔走,因这一段家中处境微妙,只好转做幕后为仲尼提供资料。 他说:“你的猜想是对的,孔可澄和邱诚联手做局要置你于死地。但我与他相识多年,对他的为人处世有一定了解,这么损人不利己的事,正常情况下他做不出来,所以我觉得背后还有人撺掇。” “能是谁?” “你连自己有多少仇家都不知道?” “他认识的人我不认识,想有仇家也得有机会不是?” 师兄弟,大眼瞪小眼。 宋潜不可置信:“一个也不认识?你的——郑小姐不是在许家做家庭教师么?” “我拎得清的好伐?得罪谁也不得罪他们。”厉少愚说完,嘟囔一声:“阿莱得在他们家工作呢,我怎么会......” 就这么一琢磨,果真琢磨出些事体,上回在罗斯福,不就把许念白给得罪了? “没说你不上路。就是好奇,他孔可澄不是没见漂亮女人,要说横刀夺爱也用不着把自己往死里整,做事顾头不顾尾可不是他孔家的风格。” 说完,仿佛想起什么,把声音压低,“你听说没,孔可澄从家里搬出去了。” 只听得“搬出去”三个字,厉少愚神色一敛,奇怪了:“为什么?” “我小姨说李先生要和孔家联姻,女儿已经送来,暂时在华懋饭店下榻,但孔家来这出,我猜可能是孔可澄拒婚不成,反被赶出家门。” 但觉匪夷所思,厉少愚轻笑一声:“你不去写剧本真是屈才。” “哦,我说的全是剧本,胡编乱造的。你以后有事别找我。” 宋潜脸热,因为他真是个十八线小编剧,呕心沥血创作出的一个又一个剧本,隐姓埋名投出去,全部石沉大海,毫无波澜。 忽闻厉少愚喊:“师兄!” 宋潜别过脸,不理。 “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挤兑你了。” 宋潜这才正眼看他:“行吧,我大人有大量,原谅你这一回。” 二人和好如初,复把话题扭转,重新回到孔可澄与阿莱身上。 这边厢,仲尼一气将阿莱送至弄堂口,远远地,已见院门前停着汽车,门窗俱锁,透过白窗帘的缝隙,隐约能够瞧见车内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