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错,田中先生是想让我父亲申请你们三菱银行的贷款?” 田中点头:“正是,只要抵押资产足够,我们可以给你贷上亿元。” 厉少愚真想空手套白狼啊!可是虎狼环伺,人家也不是吃素的,一旦工厂变成日资,将来不就任人手拿把掐?实业救国也会随之变成梦幻泡影。 他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我还是那句话,找陆刈麟。” 谈至瓶颈,小山英明松开艺伎,从中调和:“陆桑已经久不露面,田中代表要找他亦不知从何找起。不若厉桑替我们向他传个话吧,约好时间,大家再次聚在这里,商量贷款的事情。” 木户重光接言:“令尊韬光养晦多年,新政要倒,厉桑为人子,想必也不愿意看他一把年纪还要处处碰壁吧?” 厉少愚故意一叹:“政治是最狭隘的东西,从来无法求同存异。家父韬光养晦多年,正是为从其中脱身,如今四位先生存心要把家父往里头卷,我是真不高兴。” 横山信玄抓紧机会接过话头:“交通银行不肯扶持令尊的产业,是真狭隘。我们虽然国籍不同,但是从未忘记过一衣带水的典故,三菱银行愿意贷款,不正合厉桑所言的求同存异吗?机械制造厂一办出来,你出力,我出钱,双赢局面,为何厉桑要一推再推?” “横山先生。”厉少愚很为难,难得音调都变了:“你还是没懂我的意思,要是我牵头发展重工业,凭咱们的交情,我一定优先找你们三菱银行贷款。承蒙各位看得起我,但问题是,我做不了主,答应了也没用。” 为了摆脱他们,厉少愚主动说:“我可以替你们约陆刈麟,但他是不是答应,那就各凭本事吧。” 田中次郎等人知道今日说他不动,再笼络也是无用,只好暂时偃旗息鼓,答应他的提议。 厉少愚与他们已很熟悉,但时刻不忘自己坐在鬼子窝里。居安思危,是他的本色。 横山信玄开始倒酒,一手虚扶酒杯,换个话题问:“听说厉桑要订婚了?” 厉少愚接过杯子,轻轻一点头:“下个月。”然后毫不避讳地玩笑:“小山领事,你们帝国的精英就是这么用的?要是横山先生再这么无孔不入地观察我的生活,我可不依你们。” 小山英明一记眼刀过去,横山信玄讪讪笑道:“厉桑也太警觉了!就凭你和家姐的关系,订婚这种人生大事,还用我吩咐手下打听吗?” “那倒也是。”厉少愚对横山有纪一弯嘴角,目光缱绻,“我与有纪小姐有缘无份,相遇太晚,真是生平一大恨。” 横山有纪的心漏跳一拍,仿佛看见厉少愚穿越时空,与十二年前的东瀛重重叠叠,混为一体。 她起身,向几位先生告退,厉少愚也不意再与他们相处下去,起身告别后跟她一起下楼,两个人钻进丰阳馆前黑漆漆的门洞里。 一点火星在暗中闪烁,厉少愚背靠墙,听见横山有纪很轻很浅的啜泣。吸一口烟,心想,至于吗?杀人如麻的女魔头,竟然如此感性。 如果她相信爱情,那么爱情会杀死她。 横山有纪回身抱他,眼泪汇到下巴颏儿,片刻后洇湿他的肩头。 厉少愚嫌恶地想要推开她,同时想要她的命,可那份心还不够坚决,就一动不动地任由她抱着他。 抽完半支烟后,他决定示好。扔下烟头,用力地碾熄,然后抬手轻抚她的头发:“横山小姐,请你别再难过了。” 横山有纪没有立刻应声,半晌过后,垫起脚尖,柔软的嘴唇触到他的脸,正要用力地吻,却被推开。 “干什么?”厉少愚装不下去了,大力推她。 “你说的话是真心的吗?”横山有纪带着浓重的鼻音,“如果是真的,请你不要躲。” 厉少愚十分恳切:“你和陆刈麟的事情我都知道,就算我是真心,又能怎么样?” 骤然间,横山有纪心底爆发出一阵强烈的羞耻感,压得她抬不起头。 厉少愚目的达到了,继续说:“我很传统,绝不会和自己的兄弟争抢女人。更何况,你们分开后保持多年的情人关系,这在任何人情社会都是放不上台面的。” 横山有纪垂着头,一手捧着脸大哭,愧疚着悔恨着,她与陆刈麟那段故事。 “对不起,如果我提前知道会遇见你,一定不会和他有任何瓜葛。” 厉少愚满眼玩味,语气却似惋惜:“已经迟了。” 在她哭得最情难自已的时候,厉少愚抽身离开,迈出脚步以前,抬手轻轻一拍她的肩膀,“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