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她起床洗漱,换好衣服后拉开窗帘,阳光、清风和江上悠长的汽笛声一起钻进房里,造出一片闲适温柔的天地。 她坐到窗边用餐,那些事总想不出答案,于是吃完拿牌算了算,问题是——他是怎样的人? 圣杯骑士、宝剑国王,最后是一张正义。 阿莱没收牌,仰躺在床上细想,原来真是个世受祖荫的官少爷,以为自己在演才子佳人的文明戏。她翻身起来,坐在床上暗暗地想:“既然自己送上门来,那就别怪我麻烦你。” 孔府外宅。 孔可澄在一张黄花梨雕花绣床上悠悠转醒,脑袋空白,一只手枕着头,一只手轻摇折扇。 一道倩影进门,旗袍美人婀娜多姿,意态悠然地晃过来,用折扇挑起水晶珠帘,在床前的圆杌子上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爷中午想吃什么菜?我吩咐厨房去做。” 孔可澄想起邀约,心情极好,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不用,今儿有约。” 美人蹲下去给他穿鞋,然后仰起精致的小脸,眼底汪着春水:“跟许小爷有约?” 孔可澄在美人脸上轻摸一把:“别问了啊,乖。” 美人十八岁就跟了他,这几年来安心伺候,不缺吃不缺穿,一心把住他的人。 她笑道:“爷给自己找少奶奶了?” 孔可澄也是笑,提腿就往外边走。穿过几道回廊,门外有孔家的保镖在等,把他送进新款林肯车里,副驾上的长随孔现转头道:“午饭时候有客到家里,二太太要您见客,这一身脂粉气,可得先想办法遮过去才成。” “给我相亲?”孔可澄与许念白同病相怜,反应过来就不大乐意了。 汽车发动起来,孔现点头:“外交部李先生的千金。” 孔可澄打开车窗,倚着门窗点燃雪茄,五官皱成一团,久久没有开口。 回到孔公馆,孔可澄先回房洗漱兼沐浴更衣,把一身上下弄得香喷喷的,彻底不闻昨夜的酒气和脂粉气后,才下楼陪他母亲过早。 孔二太太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报,乌黑油亮的头发挽在耳边,髻上插着珠翠,体态丰腴,穿一身黑底红缘绣梅花暗纹旗袍,端的精明强势。 孔可澄这么个糙汉子往她身边一坐,气势无端也矮半截。 孔二太太拿报纸往他头上一砸:“自己看看,你这样怎么见客?” “我不见李小姐。”孔可澄表明态度,嬉皮笑脸地说:“您想要儿媳妇,我给您找一个成不成?” “你找?”孔二太太乜他一眼,靠在沙发上,“你爹这官儿快做到头了,最后一哆嗦的事,你不在婚事上出把力,还想追赶潮流,婚姻自由?” 孔可澄斜靠沙发,看着他娘脸上的冷笑,规规矩矩奉上笑脸:“我昨天新认识一个姑娘。” 孔二太太能不知道他风流?又是讥讽一笑:“哪里认识的?” “华懋饭店。”孔可澄实话实说。 “饭店?”孔二太太眼睛微眯,上下扫他一眼。 孔可澄一撇嘴:“您想到哪里去了。”看一眼腕上的机括表,心道初次赴约可不能耽误时候,这就起身要走,“等我去过去探探情况,要是人品文化家世都不错,我生日就带回来给您看一眼。” 母豹子一般的孔二太太定定打量她这儿子,收拾得干净妥帖,自觉穿西装不说,还喷了不少法国香水儿,便觉那姑娘应该是不错,否则不能让他这么重视。 不管他,反正没结果。 十一点二十的电梯里,孔可澄和阿莱相遇了。 两个人初次正式见面,都显得有些拘谨,互相道过你好,便各站一个角落,等电梯爬上九楼,在侍应的带路下,一起到露台花圃边相对而坐。 阿莱窈窕端坐,没有做作羞怯之姿,抬眼对孔可澄淡然一笑,分寸刚刚好。 孔可澄看住她——粉脸生花,古意盎然。一头青丝柔顺妥帖,披至背心,手臂搭在桌上,两只腕子戴着三根镯子,金银翡翠,被死死压住成为配角。一条嫩绿莲荷缎面旗袍,裹不住里头的无边风光。 他也阅女无数,可在四目相对那一刻,近乎可耻地,咽了口水。 爱突然降临,让他有点魂飞魄散。 所以,在这一刻,他也没发现,自己已经跌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