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红色的帷幔从房梁上倾斜而下,偌大一个将军府被喜庆的氛围层层晕染,其间锣鼓喧天,喜乐声声震耳欲聋。 魏韶歌在这轰鸣的动静里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 满脑袋的金穗子摔打在脑壳上,面颊上,将本就昏沉的精神敲打得更加摇摇欲坠。 ——不应该是这样的! 韶歌想,这是她期盼了太久的时刻,是她梦寐以求的婚礼,为什么自己一点都提不起劲儿来? “怎么还紧张了?”身边的人忽然偏头问。 顺着前襟看过去,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他身影很高,韶歌不得不抬头,去寻找他的面容。 可她看不清他的脸。 为什么?掩面的团扇遮住了视野,他整个人陷在一通血色里,只有悠悠的老山檀,带着点苦味飘过来,竟堪堪压过了礼堂内厚重的焚香,叫韶歌的心安了半分。 “谁……谁紧张了。” 她听见自己说。 他笑了,将牵巾拉起来一点儿,“这是谁的手啊?抖成这样了!” “你……取笑我,”韶歌被人看穿,脸上像是有火在烧。 “怎可能?”他将红绸系成的同心结往自己处拽了拽,“呐,我不也正抖着。” 韶歌换了笑,“司徒少将军沙场拼杀战功赫赫,竟也会怕吗?” 司徒申:“怕,咱们的路走到现在,说朝乾夕惕不为过,今天百尺竿头,我怎么不怕?” “嗯,”韶歌道,“你知道……我命不算好,从来都没做顺过什么事,我——” “韶歌,”他将人打断,“就算从前不好,以后也都会好,有我呢,你不用怕。” 将军府很大,从门口到内堂的路很长。 这是陛下为安朝唯一的嫡公主与新立战功的少将军婚仪特赐的宅院,由太子殿下亲自选址督建。 今日安京城中万人空巷,更有南北八方的人赶来,专为了瞧一眼这公主嫁英雄的排场。 从长乐宫中向外,公主的嫁妆绵延十里而不绝。自将军府到京畿大营,兵士披坚执锐,渐次排列成铜墙铁壁,为这一桩喜事保驾护航。 终于进了内堂,韶歌将团扇向下挪了挪,已经能看到不远处笑着看过来的将军和夫人。 心中念了太久的情景就在眼前。 韶歌有些怔忡。 这一瞬锣鼓喧嚣都倒退而去,她耳鼓中只剩下隆隆的心跳。 “到了,”他出言提醒,韶歌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原地站了片刻。 “……嗯。” “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韶歌,此后我们是夫妻,”他说,“天塌了也有我给你顶着。” “嗯,”韶歌红了眼,她狠咬了下唇,叫泪别在这时刻落下来,“都过去了,长嘉,以后咱们……日日是好日。” 他笑着点头,他们同步往前,走向他们一路颠沛应得的美满结局。 “不能嫁——快停下!” 人群中一通骚乱。 魏嫣慌忙转头,司徒申一把将她揽在身后,同心结落在地上,团扇啪嗒一声摔折了扇柄。 “陛下有令,传召韶歌公主即刻回宫!” 火红的帷幔轰隆坠下,雕梁画栋在这一瞬间倾塌。 礼乐变调,庆贺的熙攘逐渐尖锐和可怖。 魏韶歌再睁开眼睛,将她护在身前的人早已经不见。 凤冠霞帔零落成泥,她乌发坠在地上,衣衫破旧鞋履泥泞,她像奔波了几万里。 鲜血、冲杀的叫喊声和大火。 轰然冲进视野。 钢铁融化成红色的水流,将满地鲜血灼烧殆尽。 这是杀局,是死亡的宫殿,黄泉倒流进了人间,地狱的鬼火将一切的生都摧毁。 “——韶歌!!!” 他喊。 “韶歌,你要活着。” 声音来自千万里之外,魏韶歌却听到了。 眼前一片漆黑,烈火中滚滚涌出是彻骨严寒,她坠落在无尽深渊冰窟之中,他不可能来救她,这一回再没有人来救她——不! 她拿起剑,她冲向燃烧的东宫。 这里遍地是火油的气味,顶着火的人四处逃窜,宫门在她背后重重关上,再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哥哥——长嘉——” 她喊着,她将刀剑横在面前,她不顾纷飞的火和充耳的啸叫,不顾浓烟和逼人的热浪。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