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缨在位置上从容坐下,没怒没恼,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衫道:“仔细想来,我确实配不上这件衣服,白芍,明日把陛下赏赐的那些锦缎,都给秋儿妹妹送去吧。” 这话倒是让贺秋儿慌了神,昨日贺重锦说过赏赐都是江缨的,他一肚子黑水,要是知道了,说不定怎么算计她。 昨天晚上跪了一夜,贺秋儿的膝盖到现在还痛着,是被扶着到内阁的,这辈子她还从来没吃过这样的苦头。 “你自己留着吧!”她立马不情不愿地改口,“谁稀罕你的那些破东西!” 窦三娘突然开口道:“江缨,听说重锦已经在书房住了许多日,也真是奇怪,明明只是普通的风寒罢了,怎么这些天迟迟不见好转呢。” 阴阳怪气的语气,无一不在讽刺着江缨。 有了窦三娘的提醒,贺秋儿这才想起来,贺重锦和江缨分房的事在府里传了个遍,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二人离了心。 江缨默不作声,白芍替她辩解道:“才没有那回事呢,大公子一直对少夫人很温柔,怎么会离心?” 窦三娘嘲讽似的笑了笑,扬长了语气:“天底下男子的心思我最是懂了,今日宠你,明日厌你,不过像你这样的我还是第一次见过,你们昨日还在榻上欢好,今日竟然就闹得分房。” 江缨陷入沉思。 从认识贺重锦以来,他便频频对她表露好感,一口一个缨缨的叫着,设计让她嫁给他,更是将皇帝的赏赐尽数归给了她。 洞房花烛,一夜夺了她的身子后,他人便留宿书房,几天几夜都不见。 若是喜新厌旧,倒还真说得过去。 近些日子江缨始终闭门不出,若不是窦三娘说,她还不知道自己成了贺府上下的笑柄。 不过,相比守寡五年的贺少夫人红杏出墙,与情郎私奔之事传遍汴阳城,又能算得了什么? 贺夫人转动着念珠,扫了一眼坐着的女眷,道:“都来齐了吗?” 一直不说话的贺怜儿弱弱开口:“大夫人,还有一个人没来呢。” 江缨不禁一愣。 贺家女眷除了在座这些,还有别人吗? 说曹操曹操便到了,一名打扮得体的妇人握着帕子这才匆匆赶到了内阁,瞧上去与贺夫人相差无几,举止投足都透着贤惠温婉的性子,走近时朝每个人都热情的笑了笑。 贺秋儿道: “大伯母,都几时了,我们都等你好久。” “昨夜睡得不踏实,起得有些晚了。”妇人抱歉地笑着,“让你们久等了。” 大伯母!?她不是已经...... 在侍女的搀扶下,妇人慢慢坐了下来,江缨就坐在她旁边,眼露疑色地盯着这个姗姗来迟的人。 妇人也不眼生,凑过来笑眯眯地同她说:“你就是重锦刚娶进来的江家姑娘?这模样生得真不错,是个标志的美人胚子。” “......” “重锦唤我一声大伯母,你也跟着叫我大伯母好了,没事来我房里坐坐,别客气,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 上一世江缨便早早听说,贺尚书的兄长是名武将,两国交战,他死在战场上再也没能回来,在世时没有下个一儿半女,所以他的夫人秀云则一个人留在贺家守寡,一守就是二十年。 江缨刚嫁过来时,大伯母刚下葬不久。 她是在与亡夫初见时的湖边漫步,脚下一滑不小心掉进了冰冷的湖水中,本就体弱多病的大伯母被救上来时,只剩下半口气尚存,还没撑到郎中赶来时就咽了气。 如今,大伯母秀云竟然好端端的活着?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贺夫人重重咳了一声,才将江缨从思绪中拉了出来,她回过神,张妈妈已经将一张尚未完成的绣图在众人前展开,里面绽着一朵金灿灿的牡丹。 只听贺夫人毫无感情地说道:“老爷在朝为官已有数十载,平日里最爱字画,我们这些做女眷不会作画,只会女红,所以需要你们每人亲手绣上一朵牡丹,完成富贵牡丹图送给老爷,才更显得心有诚意。” “呦,送给老爷的牡丹?”窦三娘甚是一喜,连忙站起来,“那自然要好好绣着!快,拿针线来,我先绣!” 贺夫人早已习惯窦三娘这副作态,便命张妈妈将针线递给了窦三娘。 窦三娘绣完,紧接着是秀云、贺秋儿、贺怜儿...... 江缨放在衣裙上的手微微一紧,她抬眼,便看到了贺夫人投射过来的厉光,上辈子被欺负的厉害了,她几乎出自本能地料到这是一场针对她的局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