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就是方才在那摊子上说得唾沫横飞的人,这会儿已吃罢离开,匆匆自她面前经过,顺手将吃剩的饼丢到了她跟前。 一张饼上最多只咬了三四口。 “谢谢老爷——”千钟一身筋骨比脑子反应快得多,已经一骨碌爬起来抓起那饼,跪地就要磕头了,才蓦地觉出不对。 她方才看得清楚,那人一身短打,与这会儿还围在摊子上的那些人一样,都是一副干力气活儿的打扮。 干力气活儿的人清早这一顿要顶住大半天的劳力,可极少有剩饭的时候,更别说是剩的比吃的还多了,何况这些人挣口饭也不容易,便是一时吃不完,也会揣在身上,哪舍得这样随手赏人? 这人恐怕不是个干力气活儿的。 而是个与她这会儿一样,为着什么事,不得不装一时样子的。 就好像她习惯了接到人赏下的饭食就朝人磕头谢恩,这人该是常日里吃香喝辣惯了,实在是吃不惯这粗劣的饭食,事一了,背过人去,就不愿再装了。 他方才吃着饼办的事…… 就是与这些人谈说昨夜裕王在这里闹出的那些动静。 千钟通身筋骨一紧,忙抬头朝那人望去。 城西这一片街巷又窄又密,天光黯淡,那人脚步又匆忙,这一低头抬头的功夫,就不知拐去了哪儿,不见踪影了。 抓在手里的饼热气腾腾的,也远不及她心头顿然烧起的那份焦灼。 这样粗劣的纰漏,可不像庄和初身边那群人精的做派。 更像裕王手下那些鹰犬的习气。 这么一大早,裕王特意差人乔装打扮传散这些话,那就是说,这些话定然跟实情有些至关重要的出入。 眼下在街上说着这些话的,该不只这么一个人。 要是这些话叫遍布各处的皇城探事司耳目捕捉了去,全当成真的送到庄和初那里,庄和初再据此来决断今日怎么对付裕王…… 那怕是真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个时辰要见庄和初,该还是要去庄府。 千钟为庄和初的性命揪着心,急着往庄府去,一时忘了饼还抓在手里,跑出没多远就叫几个叫花子盯上,慌忙丢了那饼,还是叫他们好一顿撵,豁了命的跑才险险躲过这一劫。 跑到庄府门前时,好巧不巧,庄府大门开着,姜浓正站在门下,像是在等着什么。 “姜姑姑!”千钟急奔上前,二话不说便问,“大人呢?” 姜浓远远瞧着来人就像她,也诧异地往前迎了几步,本是满心疑问,可见她这么火急火燎,还是先答了她的话。 “大人一早去大皇子府了。” “去干什么?”千钟又急问。 “去送云升和风临。”不待着跑得气喘吁吁的人倒过气来再追问,姜浓已解释道,“近日外使来朝,大皇子那里事忙,还得云升和风临随在身边才方便,大人就送他们回去了。” 去了大皇子府…… 千钟边琢磨着这消息要怎么送去才既快又保险,边举起袖子抹了把脸。 这一路拼命地跑,大冷天里,竟生生跑出了一头汗,跑着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一停住脚,没了一个劲儿往脸上扑的寒风,直觉得一张脸像是闷进了蒸笼,一下子涨热起来。 不用看也知道,定是转眼功夫就红透了。 袖子抹过鬓角那一片时,千钟蓦地一顿。 昨天云升来送钱时,鬓角处也是叫汗水浸得湿漉漉的,可他只是有点急,既没有怎么气喘,脸上也没见有什么涨红…… 那汗水,不像是那时刚刚跑出来的。 “姜姑姑……”千钟好生定了定喘息,也定了定心神,“您知道,昨天云升去梅宅之前,还跑了什么差事吗?” “大皇子传话,让他进宫送了一趟东西。” 进宫? 昨天进宫能见着的,可不只有大皇子。 那日在庄府十七楼里,云升与庄和初说过些什么,千钟都还记得清楚。 那时庄和初说,日后裕王再对云升有什么吩咐,让云升及时知会他,他会告诉云升该怎么做,云升也是信誓旦旦答应了的。 如意巷的变数,莫不是就出在云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