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裕王可真是太坏了!” 庄和初暗自苦笑,今日这事里究竟是谁做了坏人,还真难说得清楚。 在宫里时,萧承泽只说是将皇后要为千钟择义父的事透给了裕王,倒也没提及皇后到底是择定了哪一位。 晋国公这一人选,有些意料之外,却也还在情理之中。 晋国公出身望族,十几岁入仕,年方半百,已历三朝,积威甚重,今上登位之后,朝中裕王一人独大,晋国公审时度势,处处避其锋芒,事事持身中立,才使晋国公府在几般风云变幻之中安然度日。 直到晋国公府那位与萧廷俊年纪相仿的嫡女被皇后看中,成为她心中大皇子妃的不二人选。 此事从未被拿到台面上来议过,但以皇城探事司收敛来的各路消息看,皇后暗地里不知做了多少筹谋,总算使晋国公府动了心,松了口。 可终究魔高一丈,裕王及时从中作梗,到底还是逼得晋国公府将女儿草草嫁予了旁人。 说是意料之外,便是因为晋国公府吃过这样一回亏,总该汲取教训。 可若往情理处想想,皇后终究是皇后,她若当真向晋国公府再度开口,晋国公府已因嫁女之事拂过一次皇后的面子,这次就更难推拒了。 这一番来往,定然也避不开皇城探事司的耳目。 第二监是专管收罗筛滤宗亲及百官的消息的,皇后与晋国公府的动静,萧承泽那里该早已知道了,仍旧放任此事发生,是想给皇后一个警醒,也给晋国公府一个解脱。 晋国公夫人看似横遭一劫,却也是恩典使然。 皇城至高之处,富贵云集,雕栏玉砌,万顷琉璃,可也是明波暗涌不绝,风浪滔天。 自己置身其中倒还不觉得什么,只一想到那自小看着长大的人离这风浪仅已咫尺之遥,甚至必然要成为一股风浪的中心,要踏着万千血肉、累累尸骨,才能挣扎出一条生路,庄和初就觉得心口一阵憋闷。 可萧廷俊生在权贵之巅,受万民供养之时,便注定了这般宿命。甚至,如今看着,他已迫不及待想要投身其中了。 要说最无辜,还是这眼前的人。 庄和初在那义愤之间捉到一丝掩不住的惧意,便又宽慰道:“谢老太医既已去看了,晋国公夫人应该不会有事。以晋国公在朝的声望,此事已过,裕王也不会再多为难了。” 千钟心里是有一道忧惧,忧惧确实关乎晋国公府,却也不是为晋国公府的安危操心。 “大人,”千钟又细细盘算了一遍这里头的纠葛,惴惴地问,“那晋国公府是为着我的事才被裕王找了晦气,我这样,算是跟晋国公府结仇了吧?” 庄和初听得一怔,原只当她是被裕王的手腕吓着了,却没想到她的忧惧竟是生在了这里。 这忧惧也不无道理。 人遭厄运,难与真正施加伤害的强者相抗,又想出泄心中愤恨时,往往是会朝向一并卷裹其中的最弱一方。 只是此般背后曲折错综,晋国公府并不会将此视为厄运就是了。 这其中微妙,三言两语难以道清,且忧惧一旦落在了实处,虚飘飘的宽慰也就无用了,庄和初略想了想,与她提议道。 “若担心此事,改日寻个机会,我带你与晋国公府的人见一见,若真有什么怨憎,当面化解了便是。可好?” 千钟一喜,连连点头,“好,这样好!谢谢大人!” 瞧着那今日被粉黛描画得格外端庄的面庞上终于现出些鲜活的神采,庄和初忽想起些什么,抬手自怀中摸出一只扁扁的油纸包。 油纸甫一展开,蓦地散出一股暖香。 “这是什么呀?”千钟打量着那纸包里的东西,抽抽鼻子,不禁奇道,“黑乎乎的,可是好香呀。” “是烤核桃仁。”庄和初摊开纸包,朝她一递,“皇上赏你的,还热着,快尝尝吧。” 一听是皇上那里得来的,千钟忙道:“大人您先吃。” 庄和初轻笑,隔着油纸稳稳托着那把还温热的核桃仁,又朝她递近了些,“我已在皇上那里吃过了,这些都是你的。” 得了这话,千钟又对那已远在宫墙深处的人千恩万谢罢,才动手捏起一块送进嘴里。 刚剥出的核桃仁总免不得一丝苦意,充分烘烤过后,便去了那重涩味,油脂也会被烘出些许,入口分外酥脆。 只听那块核桃仁在她唇齿间碎裂的脆响,也知烘得恰到好处。 庄和初就是担心她受惊难以平复,才特意要了这烤核桃仁。 果真,只才这么一块,便让那双方才还萦着愁雾的眼睛里一下子就闪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