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领受,小人这就去给谢参军包些润笔,望谢参军一定笑纳!” “不急。既然,嗝——咱们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谢宗云不轻不重地将酒坛子往桌上一顿,目光自近而远一扫,掠过那一片片被磋磨得皮开肉绽的脊背。 “各位要是愿意赏脸,今晚就借贵宝地,我做东,咱们一醉泯恩仇,往后街面上遇着什么事,谢某定还会铁面无私,为诸位主持公道。” 这话拿客气裹着无赖,再一咂摸,又能品出一股实实在在的威胁。 谢宗云做出这种事,一点儿也不为怪,可这种事即便他不做,他们这些时时处处仰人鼻息的升斗小民纵然在心里把他八辈祖宗都骂个遍,也断不敢在面上做出什么来。 这人大半夜专门守在这儿,就为了混一顿酒不成? 无论为的什么,这人开了口,那他们便只有照办的份。 “哎呀谢参军抬举了,实在抬举了……日后还要多劳谢参军照应!”掌柜说着从地上爬起来,朝后面一众瑟瑟跪在地上的伙计招呼。 “快!去生火,备酒菜!” 一年四时,冬夜最是漫长。 从前千钟也是如此觉得,冬日里天亮得本来就迟,升起的日头还没能把身上积了一夜的寒气晒化,就又到了漆黑冰冷的晚上。 好似溺在水里的人,竭尽全力挣扎许久,才能得一口聊胜于无的喘息。 入了庄府之后,冬夜好像就变短了。 从十七楼回到她与梅重九住的那院子里,吃了饭,银柳一面陪着她东拉西扯些无足轻重的闲话,一面为她身上那些需要慢慢将养的伤处一一都上了药,时辰也就不早了。 一夜就这么到了深处,可千钟还是没听见银柳提一句关于梅重九的话。 绞尽脑汁学了这一日的识字,千钟也还记得清楚,昨夜庄和初对她说过,银柳到这院里当差,是特意求了姜浓才来的,为的就是梅重九。 千钟在街上时虽与梅重九无缘,但见多了为梅重九着迷的人。 那些人只要一听到与梅重九相关的事,就好像他们叫花子听见有人要赏饭似的,眼睛里一下子就放出光来,无论手里在干着什么,都难再集中精神了。 可银柳与梅重九就来往在同一处院落里,一点儿也看不出她对住在几步之外的那个人有什么格外不同的兴趣。 方才千钟已在不经意间与她提过,今日她去十七楼,是庄和初觉着她与梅重九闲来无事,让梅重九在那里给她说书听,银柳就只顺着她的话应了一句,也没有再接茬问点什么。 “银柳姐姐,”临睡前,千钟一边往被窝里钻,一边故作一时兴起地问她,“你知道梅先生说的那个《千秋英雄谱》吗?” 银柳低头给她仔细掖着被子,随口道:“梅先生讲的故事个个传遍皇城,奴婢自然听人说起过些。” 被子刚掖好,千钟一骨碌裹着被子翻了个身,趴在床上。银白被面的厚棉被将她从脖颈一直卷到脚,只露个脑袋在外面,叫灯烛和暖的辉光映着,活像只圆滚滚的春蚕。 千钟就如此仰着脑袋望向银柳,“今天梅先生讲的就是《千秋英雄谱》,那里面有个很重要的大侠,叫楚怀仁的,使的是丈八……丈八……” 看她忽闪着眼睛想得辛苦,银柳忍俊不禁,“丈八长矛。” 千钟连连点头,“对对!他使丈八长矛,刚一出场就把一群人呼啦啦全都干趴下了,你也知道他吧?” “听说过一些,是厉害得很。”银柳又是顺着她一说,便道,“县主莫再想这些事了,想得激动起来,怕是夜里要睡不着。县主身上的伤处定要好好休息才能早日好全呀。” 银柳劝着她躺好,与她重新理了理被子,就将床帐落了下来。 千钟躺在床帐里,看着帐外灯烛随着一声吹气的细响蓦地一黯,听着银柳渐远的脚步声,心跳如擂鼓。 不是。 不是丈八长矛,楚怀仁使的是一杆银枪。 楚怀仁也不是什么英雄,他就是个普通的坏人,既不重要,也不厉害,在第一回出场不过两页就败阵而死了。 可只凭这一点,又不足以说明什么。 或许银柳只是极守规矩,当差的时候一点儿也不为自个儿的喜恶分神,也或许银柳心存好奇的就只是梅重九这个人,对他说的书并不感兴趣。 又或许,银柳也只是不愿出言纠正,惹她不快罢了。 揣着这道似是而非的疑处,千钟翻来覆去,左右思量,快到天明才睡着。 翌日一早起床,银柳来帮她梳洗,瞧着她似有疲色,关切地问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