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差。 后来大皇子跑到皇后那儿去打着滚儿地诉苦,也没落着一句好话。 先生罚抄书,那是天经地义的。 这还是云升头一回独自被带到这儿来,不由得他不哆嗦。 一进门,庄和初也不将他往藏书的楼上引,只不疾不徐地径直走到正冒着腾腾热气的茶炉旁,斟出两杯茶,一边解了披在身上的斗篷,一边和颜悦色地唤他过来喝茶。 云升使唤着一副站得酸软的腿脚,小心翼翼上前,抖着手接了茶。 “累了吗?坐下来说吧。”庄和初在茶案旁坐下来,和颜悦色关切道。 “不、不……”云升自然是不敢说累,但要说不累,又好像挑衅似的,只能折中而取道,“不算太累。” 庄和初笑笑,也不劝他,开门见山地温声问道:“站这大半日,可参悟到什么了?” “云升实在愚钝,还请庄先生赐教。” 庄和初浅浅抿了一口手上的热茶,再开口,还是十分和气的口吻,话却已是盘诘的话了。 “若我所闻不虚,那晚大皇子去广泰楼,是你陪他一道去的。” 云升一怔,虽万没有想到庄和初要他们反省的竟是这桩事,可终究有了个认错的方向,总好过再提心吊胆地揣度了。 “云升知错!往后我一定时时劝导大皇子——” “你随他去,不就是为了能有机会劝导他吗?”庄和初曼声打断他。 “是……啊?”云升一僵。 庄和初垂眸看着手中的茶汤,轻轻吹了吹浮荡的热气,又送至唇边慢慢喝了一口,只这片刻的功夫,再一抬眼,就见着云升额际浮出一圈儿细汗,脸颊上也有些隐隐的涨红了。 不知是叫着楼中的热气蒸的,还是叫他这一句话吓的。 将他带到这里来说这些,原也不是为了吓唬他的,庄和初无声地轻一叹,不再兜转什么,直入正题。 “裕王在玉轻容这件事上,环环布局,甚是周密,而如此精心布置,最为关键的一环,就是大皇子一定要在广泰楼将玉轻容带回府中。这样要紧的一环,成与不成,全押在大皇子一念之间吗?” 庄和初淡淡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人。 “裕王与我一样,都是自你们这般年纪长过来的,深知人在这般年纪心意变化最难琢磨,尤其还是那般场景之下,任何一句劝阻或起哄,都有可能瞬间改变大皇子的决断。如此要事,为保万无一失,必得有人在旁随时把控,一旦大皇子的心意同裕王所愿稍有偏差,就要靠此人来及时劝导促成了。” 庄和初字字直白如刀,话音却依旧清润温和。 “若没有你,难以确保大皇子那日一定出现在广泰楼,玉轻容也未必会如此顺利地没入大皇子府,可是如此?” 云升心中激荡,捧着茶杯的一双手不由自主地抖着,茶汤在杯中极为有限的空间里震来荡去,忽一不慎,热茶跃出杯口,溅在他绷得有些发白的手上。 蓦然受这一烫,云升才猛醒过来。 “庄先生,您……”云升抖抖手上的茶汤,勉强扬起一弯无辜的笑,“您这是在说什么,随护大皇子出行是我职责所在,我只是——” “只是因为一封信,是吗?”庄和初问得依旧温和,甚至愈发温和,不似诘责,更似好意关切。 云升却是愕然一震,茶杯脱手而坠,“啪”的一声粉身陨骨。 这足以算作肯定的回答了。 庄和初也不欲听他再就此事多说什么,“你同裕王的渊源,我都清楚,你不必再辩驳,也不必与我解释。与你说这些,只是想问问你,听裕王吩咐的这些日子,你可有后悔过,可想过回头吗?” “庄先生!”云升上前一步,越过满地茶杯的尸骸,“咚”地一声沉沉跪到庄和初膝前,“我早就后悔了……我没有一日不悔!我愧负皇恩,愧负大皇子对我的信任,可裕王……裕王那里,事系我全家的命途,我实在不敢不听他的话。” 积压胸中已久的惶惶不安骤然被戳开,恐惧之外竟有一种异样轻松的解脱之感,云升颤然说着,伏地叩首。 “求求庄先生不要说出去,我愿以死谢罪!” 庄和初默然一叹,暗自苦笑,他就知道,这少年人是这么个遇事只知往两极去的直性子,若再由着裕王拿捏他几年,不必事情暴露,单是他心里这些折磨拉扯,也能生生撕碎了他。 “人恒过,然后能改。你有改过之心,那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庄和初起身将人扶起来,仍温声道,“那封信的事,我会帮你处置,眼下你所作所为尚未铸成大错,万勿生出自弃之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