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快些带千钟姑娘来,莫让谢参军再久等了。” 三青已应声进门去了,谢宗云还停留在庄和初这最后一句话上。 “千钟姑娘?”谢宗云咂摸着这个称呼。 称呼是这世上最凝练的供词,最短只需一字,就能比昼夜不休的监视更能精准窥出二人之间关系的玄机。 庄和初称那小叫花子用了四个字,千钟姑娘。 名字后缀个“姑娘”来称呼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女子,是庄和初这样的读书人再寻常不过的礼数,但用这样寻常的方式来称呼一个昨天差点儿害他跪死在宫里的小叫花子,那就是不寻常的了。 谢宗云微眯起一双醉眼,“庄大人这是跟她交心了啊?” 天光明澈,庄和初眉目间任何一道细微的波澜都被映得一览无遗,谢宗云目不错珠地牢牢盯着,却只看到一抹明晃晃的笑意。 “算不上交心,只是聊了几句。”庄和初双手拢袖,和气含笑道,“昨日她实在是为裕王威严所慑,才做出那般冒失之举,如今她已知错,愿意到裕王面前澄明原委,领罪伏法。京兆府代天子牧养京畿百姓,一向教化为先,明刑弼教,方有今日皇城之太平盛景,谢参军以为,可是如此?” “啊是是是……”谢宗云有点儿后悔在这不能用刑的地方跟这先帝朝的状元斗嘴皮子了,“哎呀,庄大人真是,那词儿怎么说来着……啊,春风化雨啊!” “谢参军不怪庄某擅行讯问之事就好。”庄和初春风细雨般笑着。 “那哪儿能呢!” 两人站在门下寒暄间,已有仆婢陆续捧了些物什来,一一安置到马车里,东西安置差不多了,才见姜浓带着一个人朝门口过来。 是那个小叫花子。 但已不再是个小叫花子了。 谢宗云不禁微眯起眼来,那昨日还好像阴沟里耗子一样的人,已被从头到脚洗了个干净,梳上了整整齐齐的发髻,换上了处处合身的行头。 只遥遥这么一看,就觉得仿佛一夜之间脱了泥胎换了贱骨,了断前尘,再世为人了。 庄和初顺着谢宗云诧异的目光,也朝那道小小的身影看去。 那身影比姜浓略矮半头,虚掩在姜浓身后,随着行进时隐时现,只看那隐约露出的一角身影,就已足见娇俏之意。 “着人为她梳洗一番,也是为表她洗心革面之诚心。不妨碍公事吧?” “咳……”谢宗云一清嗓,话里有话道,“哎呀,早知道让她留在您这儿一夜给您添这么多麻烦,下官说什么也不能等到天亮才来啊!” “裕王若有怪罪,自是庄某一力担当,必不牵累谢参军。” “诶呦!您要这么说,下官可得找个地缝钻钻了!王爷公事繁忙,这会儿他老人家还不知道,昨儿晚上是您让姜管家知会一声,才让兄弟们免得在冰天雪地里奔劳之苦。” 庄和初暗自好笑,果然如此。 昨夜姜浓给京兆府在街上的官差递的话,果然并没有传到裕王面前,只到谢宗云这儿就断了。 连夜撤去巡街各队人马,集中紧围庄府,也是谢宗云自己的决断。 围起庄府,不是怕人跑了,而是怕人在庄府的消息跑出来。 一旦让裕王知道人是叫庄府找到的,那他一时失察让人从眼皮子底下逃跑的这宗罪过,就彻底无从弥补了。 昨夜让姜浓给街上官差送消息,方便九监自己人在外办事只是其一。 还为的,便是今日一早能被谢宗云堵上门来。 他不来,千钟的事还不好办了。 庄和初莞尔笑笑,“是谢参军安排周全,指挥有方,她在街上无处容身才投到我这里,这无论说到谁人面前,都该是谢参军将人寻到的。” 谢宗云立时眉开眼笑,“哎呀,庄大人这么说下官可怎么好意思呢——” “不过,庄某还有个不情之请。” “您别客气!您说。” 庄和初愈发客气地道:“今早起得迟了,还未用过早饭,想在路上吃点东西再去京兆府,不会耽误谢参军交差吧?” 谢宗云这辈子还从没在一个坑里崴过两次脚。 自接到庄府留那小叫花子过夜的消息时,他就知道,今日交人的过程必不会那么痛快。 以他的准备,今日那小叫花子再想跑,除非能化成一缕青烟飘上天去。 更何况…… 他们这几句话间,那道身影已随姜浓走到离门口不足十步的地方了。 人虽怯怯地低着头,也看得清她鬓间簪玉缀珠,身上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