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在想,徐姑娘如此富贵,他为了泼天的富贵不要她也是寻常。到如今才知晓,坐拥泼天富贵的人,明明是他。饶是如此,他与自己扮作浓情蜜意,难舍难分的时候,也未曾舍得给自己买上一支名贵的簪子,亲手替她绾发…… 她恍然明白过来。 她从不敢去回忆从前的事,哪里是她因应下了婚约抛弃了周瀛而心存愧疚?分明是因他从未将她着意放在心上,她才赌气不肯承认…… 年少时那场冒险的输家,是她。 “放肆!你竟敢在此窥视陛下?” 太监疾言厉色的喝声让她迅速回过神来,看着与方才截然不同的福安,蕴因抿了抿唇,屈膝道:“奴婢只是担心陛下有什么事……这就回去。” 瞧清了窥伺之人的面容后,福安自己便先愣住了。 下头的人着急忙慌地来禀告他,说是有人想搅扰陛下和徐姑娘说话,他下意识地就想卖个好给徐姑娘,哪知呵斥的话一说出口,却发现是方才那位得了陛下青眼的宫女。 原先这位还不晓得是他着人来寻陛下出面见徐姑娘的,这下子,可是彻底把人得罪狠了。 但区区一个宫女,便是记恨他,应也没什么大用…… 福安正在心底宽慰着自己,却见原本在庭院中同徐姑娘闲聊的陛下不知何时悄然来到了他身后,面色有些黑沉。 “陛下!”他吓了一跳,“奴才不是有意窥探……” “自己去领十个板子。”天子淡淡地开口打断他,目光沉沉睇来:“下次若再给旁人通风报信,小心你的狗命!” 说罢便抬步离开,并未留半点眼风给身后呆滞的太监与愣愣出神的女子。 福安望着天子离开的背影,怎么看都觉得他是追逐着那位宫女去了…… 难不成,陛下不是因他给太后娘娘那边递了信儿惹得徐姑娘吃醋生气,却是因他对那个宫女没有好颜色生气? 真是荒谬的想法。 然而,下一瞬,宫中从来交口称赞温柔持重的徐姑娘面色发白地抓住他的胳膊,力气大得像是要将他的肉拽下来:“方才那个女人,是陈蕴因吗?” 福安彻底愣住。 一股寒意忽然从他心底里升起,宫闱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他从未像此刻一般,后悔去拍一个贵人的马屁。 * 明明是炎炎夏日,在外头吹了会儿风,却叫人从头到脚地寒凉。 蕴因回到殿中,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吃了两口才觉得浑身有了些热气。 “怎么换了衣服?” 她回身,便见天子不知何时去而复返,在她面前坐下,精致华美的月白长袍不经意地与她的裙摆勾连擦过。 “奴婢以为,陛下有要事要谈,兴许今夜没兴致了。”她语调柔柔的,见他的目光停留在方才她饮过的茶杯上,也乖顺地垂首为他奉上一杯茶。 周瀛面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打量了她一会儿,才从她手中接过那玉盏。 玉盏滑腻,与无意中触上的那养得如同葱段般细嫩的指尖相比,却有不及之处。 “陛下?” 天子目光重新聚焦时,便见女子仰着一张无辜的脸,睫毛鸦羽般眨着,轻声道:“夜已深了,陛下,不若早些安寝?” 细细将养过的手,在他的心口处大胆地打转。 天子深深地看了女人一眼。 无需多言,这简直就是毫不掩饰地勾引。 可就在刚刚,这个女子还一副别扭的样子,如今,又是为哪般? 想起方才走时被刻意忽略的问题,周瀛的脸色有一刹那的不好看。骨节分明的手将温香软玉一把扣入怀中,他眯了眯眼睛,低头咬住女子光洁细嫩的耳垂:“你又在打什么算盘?方才,为何不答?” 便听女子在怀中娇娇弱弱地道:“奴婢是怕说实话,陛下听了生气……” 话一出口,蕴因能明显地感觉到,扣着她腰谷的手一瞬间收紧,年轻的天子尚且无法喜怒不形于色,情绪被他微微起伏的胸膛暴露无遗:“那此刻,你又怎么敢这样勾着朕?” 她将下颌靠在男子华丽的衣袍上,声音如同春日里的水雾一般娇糯,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奴婢想着,原就是来教陛下知晓人事的,或许经过人事,才能让陛下更喜欢呢……” 话音落下,整间宫殿的声音都如同消失了一般,怀中人的身子也僵直得可怕。 过了良久,她才被他紧紧攥着下巴,冰冰凉凉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表情十分冷静,语气却咬牙切齿:“谁?那个姓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