堆了不少甘草,足有半人高。 依着窗外洒入的月光,宁锦勉强走到草堆旁,瞧见布满灰尘的地上不少凌乱脚印,有新添的,也有再度落了灰尘的,想来是进来取干草的下人留下。 她未做多想,拨开层层干草踩了上去,再将其盖在身上,待全身皆被甘草覆盖已出了一身薄汗。 随即屏息凝神瞧着木门。 - 柳奴今日同往常一样,不放心下人所备的吃食,亲自带了些吃食送去地窖。 自他离开此地后,看守之人更是玩忽职守,三天两头离开偷懒,每日三顿饭能送上一顿就是不错。 桌上油灯几近湮灭,牢内常年不去的异味使得柳奴心情沉重。 总有一日,他要将老头带离这个肮脏绝望之地。 原本闭目的老者察觉来人,倏地睁眼,那双眼中射出的精光穿过层层昏暗射向柳奴。 “你来了。” 一字一顿,十分清晰,面上慈爱与欣慰交杂,竟无一丝往日的浑浊。 柳奴微愣,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是有多久未曾听过老者清晰的言辞了? 他提着食盒轻易打开牢门,端出青瓜炖开洋、南瓜玉米粥以及一盅香嫩的蛋羹。 紫婺院小厨房的手艺很是不错,香浓的气味令人食指大动。 “吃饭。” 老者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频频点头:“一表人才,气宇轩昂,你爹在地下定能瞑目。” 言毕不去管柳奴的反应,自顾喝起玉米粥。 柳奴愈发觉得怪异,不由蹙眉,心头生出不祥的预感。 老者吃了两口便吃不下,放下碗筷继续道:“这么多年你受苦了,今日我大限已到,可喜的是脑壳里回笼几分清明,有些事还来得及与你说。” 他细细瞧着柳奴的五官,不知想到什么,眼角竟是泛出泪花,在微弱火光的照耀下,透着苦涩。 “你这老头胡说什么?吃饭。”柳奴忽略心头的不安,如以往一般训斥捣乱的老人,喂他吃蛋羹。 老者摇头:“吃过了,再不说就迟了,难不成你想让我抱着遗憾去死?” 生死之言,在他说来却如同开玩笑一般,轻松淡然。 柳奴不再出声,喉间像是被一块石头堵住,不上不下,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生出一层水色,似江河湖水被晚风吹出的涟漪。 “你名唤柳无漾,柳府是你的家。”老者看着柳奴,眼神却透过他看到十八年前。 那日,当时的柳宅大夫人苏梅兰,也就是柳老夫人产子,全府上下忙作一团,皆为迎接柳家嫡长孙或嫡长女而忙碌奔走。 苏梅兰原本是柳大爷房里头的二姨娘,以过人的手段得到丈夫宠爱,却因出声青楼,迟迟做不得正房。 直到怀孕生子前的一个月,柳大爷疼她辛苦,不顾柳太爷的劝阻,硬生生将其抬为正头夫人。 产下柳无许后,苏梅兰逐渐褪去贤良淑德的表皮,露出原本面目,以强势的手段管理柳家内宅,且对柳太爷阳奉阴违,日渐不将他放在眼里。 直到柳大爷因病去世,苏梅兰与柳太爷彻底闹翻,恰逢柳太爷花重金从当日产婆那处得知一个惊天的秘闻,寻来家中族老就要将苏梅兰逐出柳宅。 谁料不知如何走漏了消息,苏梅兰先下手为强,她常年在老太爷的膳食中加入慢性毒药,只要一味药引子便可令人失心疯。 柳老太爷一夜之间得了疯病,传遍滁京上下,自那时起至三年后病逝,竟再也没有外人见过他。 老者便是被苏梅兰囚禁了整整十年的刘老太爷,苏梅兰心思狠毒,因记恨刘老太爷对她的不满,竟是活生生将他囚禁在此处,如狗一般圈禁。 至于那个秘密便是苏梅兰所生的并非柳无许一人,还有一个双生弟弟。 自古双生子便意味着不详,苏梅兰为保住正妻的地位,竟是将刚出生的亲生孩儿丢弃至百里以外的荒野,喂食野狼。 柳老太爷得知此消息后,派人寻了数年,并私底下为他取名柳无漾,愿他不论在何地,终得醉漾轻舟,闲暇肆意的生活。 一切悉数道来,柳奴迟迟未作声,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从哪儿吹来的一阵风,将微弱的油灯彻底熄灭。 柳奴再次抬首,呼吸一顿。 老者眼神涣散,面色灰败,已没了声息。 唇角僵硬的笑意彰显他离别时的心境,畅快、无憾。 “祖父……” 柳奴跪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随即上前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