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势汹汹迈出库房,往甘乾院而去。 苏莹莹跺了跺脚,不得不跟上。 魏氏正要一起,被宁锦拉住:“接下去的事儿我俩恐怕不便在场,弟妹安心,苏莹莹日后再不敢如此行事。” 魏氏这才寻思明白是宁锦寻来柳无平,当即后怕道:“二嫂嫂,你答应了我不将此事宣扬出去,怎可言而无信?” 柳无平院里收了几房妖精,与她感情并不深厚,只因魏氏管家方对她敬重几分,若倒贴嫁妆之事叫他知晓,从而觉得她能力不足,怕是连面子上的敬重都不复存在。 宁锦轻“啧”一声,不赞同道:“弟妹真是关心则乱,咱们并未让三郎瞧见账本,更不知你嫁妆之事。三郎乃三房主君,哪里来那么多闲工夫顾及后宅?他现下气的,是表妹妹不懂分寸,随随便便就要支去八十两。但好在已被你拦下,弟妹可明白?” - 甘乾院内,焚香袅袅,寂静无声,数个做工考究的花瓶错落有致地摆在案几与书柜上,颇有四季可期,寻幽探胜的意境。 柳老夫人正于堂内裱画。 她手持托纸,用棕刷自上而下排扫,逐渐使整张托纸平整贴附于画心背面,用手指小心翼翼地在边缘抹上浆糊。 正抹至画底,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 “母亲,你瞧瞧表妹妹做的好事!” 柳老夫人指尖一抖,尖长的指甲勾起画作边沿,“嘶啦”一声扯出一道口子。 忙活了一整日的挂画,就这么废了。 柳老夫人深吸一口气,转头斥骂:“何时能改改你这毛燥的性子,那么多年的书都白读了?!” 柳无平摸了摸鼻子,眼神瞥见桌上那幅山水画,虚有其表,秀而不实,母亲习画多年,仍登不上大雅,还好意思说他。 “母亲,莹娘打着您的名号去账房支八十两纹银置办裙襦,若不是茹娘在旁劝着,她还执意如此,您可不能再纵容她这般挥霍。” 柳老夫人嫌弃地瞧着幺儿,怒其不争:“入仕多年还只是五品,不把心思放在正途,倒管起内宅之事,真有出息啊你!” 柳无平自小在柳无许的阴影下长大,别的没学会,讨柳老夫人欢心倒是一把好手。 见其动了真怒,软下语气道:“我这都是为母亲着想,下月您五十整寿,滁京上下都瞧着呢,可不得好好操办?我在盐铁司摸爬多年,方知一个道理,银钱需得花在刀刃上。” 他见柳老夫人面色缓和,再接再厉:“进一步说,表妹妹终归不姓柳,将来是要嫁出去的,跟别人姓。试问这些钱与打水漂有何异?” 苏莹莹步子慢,刚到门外便听见这一嘴,当即顿住脚下,真真切切流起了泪。 苏家不过是渝地寻常百姓人家,因柳老夫人嫁入柳宅才有所起色。 而她乃苏家旁系所出,父亲是一破落户,见苏家发家,便生了卖女求荣的念头。 她生得貌美,自幼被送去苏家受严苛教导,学习四艺,不过是为得寻个好夫家,养活一大家子人罢了。 姨母明知她与柳无许的关系,却不让声张,难不成真要让她嫁予旁人做妾不成? 柳老夫人不置可否,与柳无平敷衍碎念几句便将他驱走。 待人走后,躲在柱子后的苏莹莹如粉蝶一般扑进柳老夫人怀里,泣不成声:“姨母,我不愿嫁他人,为妾也好,外室也罢,这一辈子只愿伺候表哥哥一人。” 柳老夫人轻抚她的背脊,听她将今日之事悉数道来,沉吟许久方幽幽道:“傻孩子,当局者迷,那个野妇心机颇深,你我都险些着了她的道,你放心,她那个位置早晚是你的,宁家财产,也会是你的。” 言毕,她执起茶盏轻啄一口,不急不缓道:“银钱这一块,你先收着些,下月的曲水流觞宴必要花重金办得风光,让滁京上下见识柳府的气派。” - 宁锦办完了事儿,乐得松快,回到紫婺院早早摆了晚膳。 今日小厨房备了拨霞供,正是宁锦最喜之食,切成薄片的野兔肉铺于盘碟,用竹筷夹起在汤水中一撩拨,化作云霞一般的色泽。 芊芊还突发奇想,命人在汤水中加入一缕骨汤,配以松茸、山笋等补物提鲜,再沾上调味蘸水,味美异常。 柳奴来到紫婺院便瞧见这一幕。 娇嫩的人坐在银杏树下,双目灵动,夹了汆水的兔肉送入殷红的唇瓣,细细咀嚼,笑容满足。 呵,兔儿吃兔儿,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