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一个手中拿着圣旨的太监,陈玉戈跟在他身后,敛着目看不清表情。 她被放下来钳着肩强压着跪下听旨,这宣旨太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声音尖得像针,刺得她耳膜脑仁一齐犯疼。 他念了很多,前头都是在指责她目无君上,罪不容诛,也不知道是找谁写的旨意,辞藻华丽用词尖锐,只听这圣旨还以为她是怎样一个恶贯满盈的罪人。 “……今加恩令自尽!” 念完,太监一甩袖,利落将圣旨合上,后退半步侧身对陈玉戈微微笑道:“陈大人,麻烦您了。” 待那太监被狱长引着到外头喝茶歇息,陈玉戈才慢慢上前来,也不介意狱中尘土,随意撩开衣袍蹲在王希蕴面前,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瓷瓶放在地上。 王希蕴坐在地上颤抖胸膛平复气息,陈玉戈也不催她,片刻后,王希蕴缓缓开口: “齐弈年是想杀我,还是想杀了整个绘神楼?” 谋反夺位后旧皇非死不可,这不难想,可在这个局势动荡的节骨眼要求绘神楼画神,还在众人拒绝后独独扣下她一人就很值得细想了。 是巧合,还是蓄意? 陈玉戈没有纠正王希蕴直呼皇帝姓名这样的大不敬之举,他的表情平淡,语气坚定: “陛下和时乘那样的庸懦之主不一样,他有鸿鹄之志,没有什么能拦住他。” 王希蕴得了想要的答案,轻嗤一声,将目光落在那个瓷瓶之上,随即伸手捞起来,只是她双手残废拿不稳,瓷瓶摔在地上碎成几瓣,里头黑乎乎的药丸滚了几圈粘上尘土。 气氛陡然凝重起来。 陈玉戈目光落在王希蕴脸上。 她现在动一下都费劲,身上衣衫湿尽,回应他的眼神也比先前迟缓了许多,陈玉戈对上王希蕴在药丸掉落后看向自己的视线,风度翩翩地笑了笑: “怎么了?捡起来吃啊。” 又是这样,明明他不是这样的人,不管他下手多狠辣,在送犯人最后一程时总是不介意给予最大的体面,可在审讯王希蕴这个人时,总是带着深深的恶意,希望能看出她脸上些许泄漏出来的愤怒害怕。 可她依旧平静,轻轻叹口气,捡起那颗沾了灰尘的毒药,简单吹了吹便塞进嘴里,随即松了力气靠在刑架上,面向他有些僵硬的脸:“你如此厌我,是为什么?” 语气淡然,只带着些微疑惑。 为什么?陈玉戈也自问过,那么多不愿画像的画师,为什么偏偏扣了王希蕴,为什么将本不该放在她身上的刑罚使了个遍,为什么无数次期冀能打破她眼中的淡漠孤高,在她脸上看到其他犯人一样的畏惧惶恐? 可是这些话光想想都觉得脸上犯烧,怎么可能说得出口。 于是他只是阴着脸,王希蕴等了一会不听他开口,那药咽下去也开始发作,从胃里开始一下一下抽动,牵着她的心跳五脏一起鼓动,迅速搅成一团,她梗住喉咙不愿在陈玉戈面前示弱,从牙缝里挤出句“滚”。 整整半个月日夜不停的逼讯和刑罚早废了她的身子,旁人吃下一刻钟才发作的毒药几乎是刚咽下就作用在她身上,她不过十七岁,全凭着少年人的傲气自尊和对陈玉戈的厌恶才端着架子不露怯意。 只是陈玉戈看不出她的色厉内荏,只觉王希蕴在挑衅,冷笑一声凑近,还想说些什么,只是不等他开口,一口带着血块的鲜血便从王希蕴嘴中喷出! 陈玉戈猝不及防被溅了一脸,白玉似的脸上出现片刻难得的茫然。 王希蕴伏在地上,浑身的绞痛让她再装不下去,什么高深冷静全不要了,眼前黑黑点点的斑斓让她脑袋发晕,嘴唇发麻,却还是强撑着朝陈玉戈的方向啐了一口: “捡你大爷……” 说完这句,口中又呕出一大摊血来,王希蕴眼皮沉重,呼吸都觉得费力,身上的疼痛渐渐消退,紧接着是五感,到最后已经感受不到躯壳的存在,只有灵智轻飘飘地浮在世间。 可灵智也没留存多久,消散的那刻,王希蕴突然想笑。 嘿,铁骨铮铮王希蕴,你好样的。 - 腊月二十三是送灶马娘娘的日子,绘神楼要把画好的灶马神像在寅时前送到各宫各院去。 这是西楼小画师们每年的重要任务,因而天还未亮,西楼上下装点的灯笼明烛齐齐点亮,灯火通明,王希蕴就是在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中睁开眼的。 文书同忙着给自己编头发,一边还有空过来蹬王希蕴一脚:“快些起吧,你负责的是西宫西北角的三座宫室,可远着呢!” 王希蕴还没来得及思考怎么又见了文书同,便被她话里的信息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