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欣欣突然生出莫大的勇气,她想开口问程帆为什么退学,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 程帆把塑料袋子铺开,两个人一人坐一边。 “程帆,你是不是学生?”沈欣欣思虑良久,只问了一个自己已经知道的问题。 程帆回答:“一年以前是。” 他顿了顿,随后像是下定决心似的:“之前在博雅中学读书,后来辍学了,在市中心那家新华书店打工。” 沈欣欣轻轻“嗯”了一声,终究还是没忍心问下去。 倒是程帆反问道:“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辍学了?” 没等沈欣欣回答,程帆就自顾自地说起来:“其实也不算是辍学,我是因为重大违纪被学校劝退了。” “好学生,你在学习上吃过苦头吗?”程帆问。 沈欣欣点点头。 谁不曾在学习上摔过跟头、吃过苦头呢? 程帆笑笑:“那看来上天还挺眷顾我的。我从没在学习上感到过力不从心。很久很久的时间里,我都自以为是个不可一世的天才。小学、初中、高中……一路水到渠成,直到被博雅中学录取。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我觉得成功之门近在眼前。那个时候真的是应了那句诗‘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可惜,人一旦顺风顺水就会失去对危机的嗅觉。我在博雅中学结识了几个富家子弟,一来二去成了好朋友。——不过是我自以为是。” 程帆说到这里顿了顿:“是我活该,我不该天真的以为自己真能通过优异的成绩就抹平大家身世的鸿沟,跻身他们富家子弟的圈子。 “高二期末,五校联考,我和我一个‘朋友’正好在同一个考场前后桌,他动了歪心思,让我给他看看题。我本来不想同意,他打包票说他爸爸是博雅中学的副校长,就算是被抓到了也不会怎么样……” “上天却给我俩开了个玩笑。五校联考的监考老师根本不是本校的,我俩被抓了个现行。我当时真的害怕极了,倒是我那个‘朋友’,仍旧吊儿郎当。他有个强大的靠山什么都不怕,我一个普通人,说破天了也不过是个成绩还不错的普通人,我不可能说不后悔,只不过为时已晚。事情闹到学校那,校领导本想息事宁人,监考老师不愿意,非要上报。最后学校找了不少人,压下了消息,只说是抓到了一个作弊的学生。副校长的儿子自然不可能是作弊的那位,最终被推出来担责的人只有我……” 沈欣欣听程帆说完,久久沉默。 真相大白,程帆并不是传言中那样的人。或者说,不全是那样的人。 非要追根溯源,那位副校长的儿子才是始作俑者。可是现在,始作俑者还在学校安安稳稳的读书,程帆却被退学了。 “好学生,你不会在找理由安慰我吧?”程帆总是能一眼看穿她,他笑笑,“是我活该,所以也受到了惩罚。你不用费尽心思来安慰一个做错了事的人。” 沈欣欣抿了抿嘴,问:“程帆,你不生气吗?他们拿着特权肆意戏弄你,你不过是他们的牺牲品。” 程帆惊奇地看向沈欣欣,上下打量一番:“你还是我认识的沈欣欣吗?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犀利了?” 程帆打趣完,还是乖乖回答沈欣欣的问题:“我肯定生气啊,怎么会不生气。可是我生气有什么用?有些怒火是需要底气和资本的。被推出来担责的时候,我的心里‘轰然’一声响,我在那个瞬间明白——我一无所有。” 怎么会一无所有? 你明明惊才绝艳,即使不在博雅,去清优、去兰程,甚至来实验一中,都能够发光发热。 沈欣欣看着程帆,他伸出手在沙滩上涂鸦,垂眸时,睫毛乌压压盖下。他的眼神漫不经心,好像人生只是一次可以重开的游戏。 “你在赌气。”沈欣欣难得直截了当,“程帆,你在和他们赌气。你明明可以转学重来,可偏偏选择了辍学打工。你浪费了你的天赋。” 程帆没问沈欣欣话里的“他们”是谁,他只是笑眯眯:“是啊,我在和他们赌气。好学生,你不会连我赌气的权利也剥夺吧。” 沈欣欣摇头不说话。 程帆这个问题把她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全击碎了,她又陷入缄默。 很多年后,沈欣欣常常想起这个夜晚。 程帆明明笑眯眯地看着她,她却觉得程帆好伤心好伤心,好可怜好可怜。 她不止一次后悔自己没有安慰程帆,反而无情地戳穿了他的伪装,洞穿了他的秘密。 《杀死一只知更鸟》里面说:“你永远不可能真正了解一个人,除非你穿上他的鞋子走来走去,站在他的角度思考问题。可真当你走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