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啊!儿啊!你怎么能如此狠心抛下我们这一大家子啊!” “呜呜呜,爸爸爸爸,妈妈我要爸爸——” …… 狭小的灵堂内挤满了人,哭声震耳欲聋。 沈欣欣木着那对黑漆漆的眼珠子,像个偶人似的,毫无波澜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她的舅舅死了。 沈欣欣的妈妈——也就是王彤女士,带着弟弟和沈欣欣一块来吊唁。 舅妈和其余的家眷抱成一团,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吵得沈欣欣耳朵疼。 一旁的弟弟沈宇被王彤牵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沈宇今年十岁,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 等到屋内的哭声渐渐小了,就是例行的磕头跪拜环节。 王彤一手牵着沈宇,另一只手推着沈欣欣,三人就在遗照前跪下。 沈欣欣酝酿了半天挤不出眼泪,只好干巴巴磕了三个头。 抬头的瞬间,就看见沈宇犹如脱缰的野马一般挣开王彤的手奔了出去,一下子踢翻了地下燃烧的纸钱和香柱。 纸钱被带起的风抛起来,燃烧的火星落在客人身上,激起阵阵惊叫。一时间,本该肃穆的气氛变了味。 沈欣欣看见舅妈带着怒火的泪眼朝王彤射过来,像是一把刀子。两个女人本就关系尴尬,口角纷争不断,现在灵堂上沈宇还闹出这样一场,舅妈自然是压不住火气:“王彤,你什么意思?” 沈宇此刻已经被拉了回来,被王彤死死扣住肩膀。 战争一触即发。 来客无不屏气凝神,生怕被战火波及,也有想看乐子的,悄悄踮起脚往这边望。 身处战斗中心的沈欣欣却一脸木然。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外,透过层层的人头,能看到外面的花坛内,圆嘟嘟毛茸茸的野猫。总共两只小的,一只大的。孩子枕在妈妈的肚皮上呼呼大睡,阳光照在它们的皮毛上,毛尖成了透明色,更显得憨态可掬。 巴掌就是这个时候甩到脸上的。 “啪”、“啪”两声,清脆响亮。 沈欣欣的脑袋被打的左歪一下,右歪一下。王彤粗糙的手上有层厚厚的茧,有的翘了边,在沈欣欣脸蛋上留下长长几道红痕。 “来之前是不是叫过你要好好看住弟弟?他年纪小不懂事,你也不明白吗?!平时和你说的你总是不听,今天就闯了祸?!还不快赶紧和舅妈道歉。” 这两巴掌来的莫名其妙,又声势浩大。直打的沈欣欣两颊充血,不消片刻就肿的老高。沈欣欣动也不动,乖乖跟舅妈道歉:“舅妈对不起,全是我的错。” 这句话像是一个信号,紧绷的气氛开始松动。旁边的看客打起圆场,舅妈也无话可说。 一场战争就这么轻巧地化解了。 沈欣欣跟着王彤回到角落,一言不发。 她早就习惯了,自沈宇出生起到现在,每次他犯错,挨打的永远是作为姐姐的沈欣欣。 不过好在沈欣欣是个没有任何情绪的木偶人,不会伤心,也没有怨言。 程帆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蝇蝇的哭声中突然混进一个低沉悲痛的声音。循声望去,没人不惊讶于来者的容貌。 少年看起来十八九岁的年纪,穿着干净清爽,身材高挑。稍长的刘海下隐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眉目秾丽漂亮。他定定地站在那,悲伤像是一团浓雾笼罩住他,配上那张漂亮精致的脸,像是一只哭泣的妖精。 他看起来比这里绝大部分人要悲痛。 “这是谁啊?以前也没见过啊。” “不知道,不会是私生子吧?长得也不像啊。” “走错地了,这里没人认识他,好奇怪。” …… 有人窃窃私语,有人交头接耳,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人一定是走错地方了。 沈欣欣朝少年那边遥遥望去,正对上他那双琥珀色的宝石眼。 一瞬间,就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所有人都定格了。 肃穆的灵堂,飞扬的纸灰,来往的人群…… 沈欣欣像是被那双眼睛吸引了神思,王彤连着狠狠掐了她几下,她都还是维持着那副姿势。 可是那个奇怪的少年早就离开了。 这就是程帆和沈欣欣的第一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