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一乔不得不承认,即便按下显赫家世不提,即便一身病骨弱不胜衣,向安依旧是少有人能及的。 他一步步走过去,不急不缓,手上提着个烧得变了颜色的水壶,衣角甚至染上了污泥,但一眼望去依旧卓尔不群,翩翩如画中人。 富牛见他过来,很是放浪地仰着身子,挑衅般地弹了弹舌:“小白脸?看你爷爷干什么?女人的裙子好闻吗?” “你说什么呢!”蒋一乔再也忍受不了他对向安的冒犯,指着富牛怒斥道,眼睛里都能冒出火来。 可她体型娇小,声音绵软,眼里还始终蒙着层雾气,即便已经火冒三丈,却还是毫无震慑,只能让富牛笑得越发张狂,看戏一般欣赏着她的愤怒。 蒋一乔咬着牙,几乎要操起扫帚就往他身上抡,却被向安按住了手腕,轻轻往他身后带了带。 只见向安他若无其事地抬手,将一整壶热水以一种平稳适中的速度倾倒下来。 半滚的水迎面倒在了富牛的脸上,烫得他惊叫出声,被灼痛喉咙后,又赶忙将嘴闭上。 周围的人都被这番动静吸引过眼神,按捺着激动看热闹,茶铺的老板一脸纠结,相劝又不敢劝,只有向安没什么表情,悠然自得,仿若浇花一样闲适。 哐当一声响,向安将水壶扔在了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富牛,目光淡漠:“我今日不想多事。你现在跪下来,求得蒋一乔原谅,我便放过你。” 富牛被烫得满眼泪水,大冷天儿也已汗流浃背。 他恶狠狠地瞪着向安,显然实在审视着什么。不知是觉得蒋一乔和向安只有两人,还是看向安瘦弱,富牛并未将向安的威胁放在心上,反而忍着烫伤带来的痛楚,大吼着站起身来,拎起小桌子就向着向安冲去。 蒋一乔担心向安吃亏,想也没想便挡在他前面,还没站定,楚楚纤腰却被人揽过,脚下不自觉地跟着往一旁挪了几步,再反应过来时,却发觉自己整个人都被向安带着向后转了半圈,轻易地就将富牛躲过。 “帮人不是你这么帮的,挡在前面是想要挨打吗?”向安的声音出现在蒋一乔头顶,像是一声叹息,极其无可奈何样子。 富牛的一张脸像猴子一样的红,不知是因为被落了面子的羞愤,还是因为烫伤已愈发严重。 他正龇牙咧嘴地想要抬手再打,不知看到了什么,又有些发愣,狐疑地打量着向安和蒋一乔:“你们不会还带了打手吧?” 打手?蒋一乔不明所以,下意识回过身,想看看他究竟看见了什么。 远处似乎的确有一群人正往这边走来,俱是一身褐衣,头戴斗笠,面覆红纱,在长巷中显得异常诡异。 蒋一乔的心底陡然升起一种巨大的不安,像是食草动物在风中嗅到了某种没有由来的危险气息。 她刚想让向安算了,不如先回去,却被猛地用力压住肩颈,被迫蹲了下来。 向安将她的脑袋埋进自己的怀里,大半个身体都覆在她的身上。 有什么东西在他们的上空——亦或说是在他们站立时心房的位置——呼啸着破空而过,世界似乎安静了一瞬,紧接着又沸腾了起来。 蒋一乔愕然抬头。 富牛瞪大了眼,胸膛被一箭刺穿,口中不停地逸出鲜血,不甘地踉跄着,最终被四处逃散的人一撞,轰然倒地。 这样的事情以前也有过,好像长陵中的各个势力都曾派人来落石巷犯过几次杀孽,偶尔也有殃及池鱼的时候。 蒋一乔来不及思考,拉着向安飞快起身,自矮棚后面坍塌的砖墙穿过,折进一条扭曲的小道里,疯狂地穿梭着,一路逃进了王丽的家。 她喘着粗气,却马不停蹄地就将门窗全部掩好,没听见外头有喊打喊杀的声音,这才暂时放了心,看着有些狼狈的向安,心里涌上一阵又一阵的自责:“抱歉,我不该带你来这么乱的地方。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险些连累了你。” 快速的奔跑让向安难得地也出了点薄汗。 他把斗篷解下来,随手扔在桌上,到窗前掀开一隙,默默观察了一会儿屋外的动静,见的确暂时无人追来,才又将窗户关上。 听见蒋一乔的话,他甚至笑了笑:“这可不好说。兴许是我连累你。” 他可真是高风亮节,到了这种时候还愿意替旁人承担责…… 蒋一乔看着他的笑容,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小心翼翼地问:“那些人是冲你来的吗?” 向安很坦诚地回答:“我想是这样的。” “他们刚刚杀了人!”蒋一乔脱口而出,甚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惊疑多一些,恐惧多一些,还是愤怒多一些。 可向安泰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