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蒋一乔感到有些奇怪,正想问问他想喝什么酒,左右自己现在也富裕得很,却突然听到了他的声音。 “十年前靖郢相争,为逐鞑虏,先帝遣军出征,方有了百牧之战。” 蒋一乔一愣,脸上的笑意都淡了不少。 这世间哪怕所有人都忘记了百牧之战,她也会记得清清楚楚,因为她的父亲正是死在那场战争里。 死讯是和鞑虏进城的消息一同传来的,蒋一乔的母亲甚至来不及落泪,将她抱在怀里便与仆从一同匆匆逃去。 刚开始,他们一行还有二十余人,渐渐的,死的死,跑的跑,蒋一乔的母亲只能一个人带着她混在流民的队伍里,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回走,先是将鞋磨穿,而后将脚磨烂,许久在到了长陵城外。 驻守城门的士兵讨论着边关战事,说是大军胜了,不日将会启程回来。 蒋一乔至今仍记得母亲的样子,开始只是啜泣,慢慢地以手掩面,哭得几近昏死。她终于为了夫君哭了出来,仿若直到此时她才意识到,大军是要归朝了,可其中不会再有蒋世达的身影。 蒋家的大公子已留在了黄沙中,再也回不来了。 那时,蒋一乔年龄尚小,不懂生死,也不懂母亲为何而哭,因长途跋涉虚弱不堪的身体甚至攒不出力气来为母亲拭泪。 蒋一乔不懂向安为何突然提及此事。 “当年大战,我也在军中。”向安平静地说。 “可……” 可你年纪尚小,身体羸弱,手无缚鸡之力。 蒋一乔在一瞬想到这许多不合理的地方,可不过一瞬就担心这话会刺伤他,于是咬住舌头,将余下的所有话都吞了回去。 即便如此,她也确信向安早已看穿了自己未说出口的话,不过是不以为忤而已。 向安的手指又开始不安分地摆弄起酒盏来,果茶洒了几滴在他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目光早已不知凝在了何处,半点闪动也无。 蒋一乔觉得他像是陷在某种回忆里,又像是身处虚无,虽不见得有多么痛彻心扉,但想来也并不快乐。 她以己度人,猜测向安也有亲友死在了那场战争里,只是与自己不同的是,他身在战场,兴许亲眼看见了亲友的离开,兴许当时当日的情景比自己的猜测还要残忍。 他这样的人,也会经历离别。蒋一乔总会为这样的事情感到难过,情不自禁地覆上他的手,轻轻拍了拍。